第6章 那是个牢笼
坐在躺椅上的人,生得容颜清丽无双,脸上带了几分病容,眉尖若蹙,咳声点点,因着晒了太阳的缘故,双颊微微有些气色,恰似朝霞映梨花,更显得美貌动人。
江南水乡,地灵人杰,最不缺的便是那姝丽无双的女子。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杨大人,在见到婉宁时,眼中还是露出了惊讶。
这样的女子,若是进宫,那必然是将会宠冠后宫的存在。
若是这样的女子,是由自己送进了宫,那将来,必然也少不得好处。
瞧着杨大人,婉宁又抬手掩唇,赶忙咳了起来,却不曾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反而越发的逼真。
不多时,便咳得红了脸,湿了眼。
吓得紫苏赶忙给她拍着背,紫兰又给她端了一杯水。
“杨大人,你现如今该相信,婉宁还在病中了吧。”
鄂硕适时的开了口。
这杨大人也在官场沉浮多年,瞧着婉宁,沉吟了片刻,才又笑着说道:“大人也莫要多心,下官是奉了圣命办事,自然需要谨慎些,既婉宁小姐仍在病中,那方才的风筝,大人又该如何解释?”
鄂硕再大又如何,再有战功护身又如何,再厉害难道能越过皇上去?
他如今是在替皇上办事!
“方才的风筝,是我放的,和姐姐没有关系。”
不等鄂硕说话,费扬古已经背着手,站了出来。
如此一来,倒是让众人都有些惊讶。
“哦?方才的风筝,是公子放的?”
杨大人看着费扬古,又问道。
“对,”费扬古抬起头,看着他时,那双眼里,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害怕,“方才,我给姐姐放风筝祈福,风筝线太细,还割伤了我的手。”
费扬古说着,将自己的手指伸了出来。
果然,在他左手的食指上,有一道不深的勒痕,已经破了皮,在洁白的手指上凝成了血痂。
杨大人看了看他手指上的伤,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那个被丢在一旁的线轱辘面前,弯下腰去,将线轱辘捡了起来。
直到看见了线轱辘上的血迹,这才相信了费扬古说的话。
“原来那风筝是公子放的,如此倒是下官错了,”杨大人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即又向鄂硕赔礼道:“大人,此事是下官弄错了,还望大人莫要介怀,大人请放心,婉宁小姐的情况,下官必然会如实上报。”
“有劳杨大人了。”
鄂硕点点头,道。
“如此,下官就告辞了。”
杨大人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远远的看了婉宁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婉宁抬眼,正好对上了杨大人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惊得她赶忙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紫苏眼尖,看出了她的反常,立马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事。”
婉宁微微的摇了摇头,才敛去了自己的慌乱。
“姐姐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姐姐!”
在她面前的费扬古又认真的说道。
“知道你会保护我,但是在保护我之前,你也不能再像方才那样,伤了自己。”听到费扬古的话,婉宁这才起身拉过了他的手,又问道:“这伤口,很疼吧?”
她分明记得,在放风筝的时候,费扬古的手上,并没有伤口。
莫说是放风筝的时候,就是他从外面跑进来那会子,手指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
会造成这伤口的,只有方才,他自己捡起了风筝线,划伤了手。
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做事竟能如此的果断,着实难得。
“不疼,只要是能够保护姐姐,我就不怕疼。”
费扬古摇摇头,丝毫没有将自己受的伤放在了心上。
便是一旁的鄂硕和叶赫那拉氏也没有想到,最终,能够将这件事化解的人,竟然是他。
紫苏已经去屋里取来了药,帮费扬古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风筝一事,本就是你弄出来的,如今也算是将功折罪,往后不许再弄出这些东西了。”鄂硕看着费扬古,终究还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太过,看了一眼他手指上的伤口,又道:“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
“我知道了,阿玛。”
费扬古点点头,乖巧的回答。
“这两个月,你就好好的在家里陪着你姐姐,不许闯祸。”
鄂硕交代完这话,才带着叶赫那拉氏离开了。
等两人走了,紫苏也将费扬古手指上的伤口给包扎完。
费扬古将那只被缠起来的食指放在眼前动了动,才说道:“唔,像是一只肥胖的大白虫。”
一句话,惹得婉宁“噗嗤”笑出了声。
“知道不好看,以后就不能这样做了。”
她说道。
“姐姐,方才阿玛为什么要交待这两个月,让我好好的陪着你啊?”
费扬古坐在了婉宁的身旁,手肘支在躺椅的扶手上,手掌支着自己的脸,好奇的问道。
“因为两个月后,小姐就十七岁了。”
紫兰在一旁回答。
“十七岁有什么讲究吗?”费扬古凝神想了片刻,才恍然道:“啊,我明白了,姐姐,是不是你满了十七岁,就可以不用进宫了?”
“少爷,这种事情,怎么能这样大声的说出来?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听到费扬古的话,紫苏赶忙开口制止道。
“哦,”费扬古了然的点点头,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才又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想进宫?”
“因为啊,我想好好的活着。”
婉宁笑着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难道进宫之后,就不能好好的活着了吗?”
小小的少年,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世间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姐姐和阿玛额涅都会排斥。
“你可还记得,读过的那些宫词?”婉宁看着他,眼中多了些惆怅,“一入宫门深似海,世人皆言皇宫内荣华鼎盛,却不知,那就是一个牢笼。”
“原来是这样,”费扬古点点头,又保证道:“有我在,不会让姐姐去那个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