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是 命
“刹雪！”
凤窈青大喝一声，一线银光划过天际，落在手中现出剑形，那一瞬间许是福至心灵，她以灵力充盈剑刃，浮空画出一道空间瞬移符，这是符术中的最后一道符，也是最难的，四大宗内能画出此符的不过寥寥数人，她练习多年一直没能成功，今天是第一次。
“你去吗？”凤窈青问。
洛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师姐是要带她去魔域后，眼中透着些许兴奋，毫不犹豫道：去！”
二人穿过瞬移符，转眼来到一座悬崖空地。
空地上三方人马对峙，一边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慕容漓一行人，一边是嘴角挂着血迹的妫敏和一条紫鳞巨蛇。
很明显，妫敏和巨蛇不是一路的，可是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虽是敌对状态，但两边都不愿出手，只是死盯着对方。
凤窈青没有轻举妄动，同时制止了想加入战局的洛西月。
巨蛇从千蛇窟主殿而来，当今世上能有这般巨大的紫鳞妫蛇只有一条——传说中的蛇祖妫阿嫇。
自从千年前妫蛇王族内部出现叛徒，妫阿嫇被暗害失去妖丹，从此世间再无人见过她，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传出来。
渡仙原文中，慕容漓以大乘后期的实力打败妫敏得到鬼铃鼓，而现在，慕容漓不过金丹中期，想打败连渊仇尊者都要怵三分的妫敏，简直是痴心妄想。
所以蛇祖妫阿嫇今日突然出山，只有一个原因，她要将蛇族圣物鬼铃鼓交给慕容漓，
鬼铃鼓代代相传，她不传给自己亲孙妫敏，却给一个没见过面的“有缘人”？
这世界已经何止是疯狂，简直是有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的尾巴逐渐收起，雪白的圣山披上一件金色薄纱，巨蛇身子蜷起，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口中吐出人言：“来不及了……”
她话一说完，随即使出全身力气冲向慕容漓，犹如弓箭出弦。
凤窈青不解，她要杀慕容漓？不对，她压根没有设防，这么冲过去，不管是谁，只要拿剑对着她的头一捅，就能一招毙命。
所以，她这是在寻死？！
凤窈青提剑冲向妫阿嫇，原本抢先在她前面的妫敏被蛇尾甩开，撞在石壁上，他伤得不轻，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许迟钝。
“师姐小心后面！”
不远处洛西月惊声提醒，她回头看去，身后妫阿嫇的血盆大口不断逼近，前面慕容漓手持天仲剑蓄势待发，不止，他身后还有伯期琴、虚无印、昆岩锁，若放任不管，妫阿嫇必死无疑。
可她一人难敌四手，只能尽全力阻止妫阿嫇过去。
凤窈青足尖一点，以灵力为网向巨蛇兜头罩下，不过停顿了一息时间，灵网就被挣了个稀碎，她没能拦住妫阿嫇，还在落地的瞬间被一道剑气击中，手臂上划出个大口子，鲜血飞溅出去，意外落在巨蛇眼睛里。
巨蛇愣住了，趁着这一瞬间，凤窈青使出全部灵力再次结网，配合千线银丝强行将巨蛇拖后了数十丈。
“啊——啊——”
巨蛇挣脱灵网，发了疯似的嘶吼、翻滚，脑袋不断往地上磕、蹭，一番折腾下来没有用，她便瞪着血红的眼睛开始四处攻击，巨大的尾巴四处乱扫，树被打折了，巨石被砸碎了。
凤窈青匆忙躲避，而身后的慕容漓还想偷袭，幸好她及时发现，一招化解，还顺带挑落他手中的天仲剑，踩在污泥里，直把一众穹清剑宗弟子气得脸色发绿。
其他人想助慕容漓一臂之力，被千线银丝挡在原地，没人敢轻举妄动，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把自己塑造得高风亮节，可到了生死面前，什么名节道义都成了狗屁，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圣器法宝被夺走，被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别说反抗了，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种人，凤窈青看不上，甚至不屑于看第二眼，但凡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时间与生命的不负责。
巨蛇折腾累了趴在地上，凤窈青拍拍衣袖上的灰，准备离开悬崖，妫敏已经在对面等着了，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白皙的脸上多了两道血痕，一缕头发毛糙地披在肩上，衣服上干涸的血迹沾着泥沙，
美玉无瑕，即使有也是锦上添花，对他的美貌没有丝毫减退，还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不知怎得，她又想起青锋铃幻境中那个歇斯底里又冷静的妫敏。
他和现在看到的妫敏重合在一起……
任时空如何扭曲错乱，他都在那里，眼眶微红，隐忍克制。
心口，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凤窈青走着走着停下来，突然，身后一声微响，三根毒针突然出现，分别射向她的头、腰、足。
事发突然，千线银丝截下一根，刹雪拦下一根，还有一根径直射向她腰间。
“叮！”
毒针没扎到凤窈青，被腰间的青锋铃挡下，这不是巧合，是青锋铃护主，主动迎了上去，二者相碰发生轻响，原本趴在地上的巨蛇听见这声音忽然暴起，尾巴寻着声音的方向卷起凤窈青转身冲下悬崖。
“阿青！”
阿青，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就和这桂花糖饼一样。
阿青，你说要带我去过人间的中秋，可中秋到了，你怎么还不来？
阿青，又是一年中秋了。
我放你离开，你还会回来吗？
“叮铃……”
一声青铜铃铛响，凤窈青骤然惊醒，睁开眼看着四周还有些迷瞪，忽然她注意到不远处枯树干上坐着的老妪。
老妪虽然双目空洞失明，但也注意到她醒来，虚弱地抬了抬手，“过来……孩子。”
见对方没有恶意，凤窈青走上前，开门见山问道：“您，就是蛇祖妫阿嫇？”
妫阿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招手，希望凤窈青再凑近点。
凤窈青照做了，任由她粗粝而温暖的手拂过发髻，抚摸着眉眼脸颊。
“你是个好孩子，今日之事非我所愿，要不是你及时阻止，我恐怕要抱憾而终，敏儿有你这样的媳妇，九泉之下我也就放心了，咳咳咳咳……”
媳妇？凤窈青想告诉妫阿嫇她不是，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她解释。
妫阿嫇说着，掩唇猛咳几声，指缝间有鲜血流出来，她也全然不在意，卸下往日威严的蛇祖，她现在只是个慈爱的暮年老人。
她笑着说道：“请你转告敏儿，这都是我的命，是我对不住他……希望他，不要怪外婆，叫他，千万小心……”
妫阿嫇话未说完，一缕阳光从圣山山顶漏下，照在她身上犹如穿过一层薄纸，瞬息之间整个人灰飞烟灭，只留下一根木珠手串和一只青铜薄面鼓。
命，又是命。
一条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紫鳞巨蛇，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
凤窈青不死心，唤道：“蛇祖？妫阿嫇？”
无人应答。
一只乌鹊振翅飞过，凤窈青转身看去，妫敏远远站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绿枝垂在面前，她看不见他的脸，寂静的林中，只有寂寂微风拂过。
目睹亲人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一定很痛苦吧。
凤窈青没有经历过，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选择不去打扰，就在这里坐着，远远地陪着他。
魔域不比别处，这里环境恶劣，日头尤其毒辣，不过半刻钟，凤窈青便支撑不住，方才在崖上消耗太多灵力，又遭慕容漓偷袭，被妫阿嫇从悬崖上卷下来时磕磕碰碰也受了不少伤。
她现在全靠刹雪撑着，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眼，她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向她飞奔而来。
再次醒来，她正被妫敏背着在林间穿行，身上不痛了，手臂也已经被包扎好。
“醒了？”妫敏问道。
“嗯，”凤窈青双手抓着他肩膀，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没事了，我可以自己走，你，你放我下来吧。”
“等你自己走出去，恐怕得等到猴年马月。”
也是，她现在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可你不是能缩地成寸一步千里吗？”
听她这么一说，妫敏明显被噎了一下，随即幽幽叹息道：“……我也受伤了，你要是有力气说话，不如咱俩换换，你来背我？”
“……”还是别吧，她选择闭嘴。
二人一路无言，路过一条小溪时，凤窈青重重叹了口气，虽然成功阻止慕容漓，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还在想刚才的事？”妫敏一语道破。
“嗯，对了，刚才她还让我转告你，说希望你不要怪她，她说这是她的命。”
“我从没有怪过她，哪怕今天她真将鬼铃鼓给了慕容漓。”
“害，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能理解就好。”凤窈青拍了拍他肩膀。
这时候她还没意识哪里不对，跟妫敏谈天说地，聊到上次在小镇边上他要吃的甜糕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他刚才说的话——哪怕今天她真将鬼铃鼓给了慕容漓。
“你怎么知道蛇祖要将鬼铃鼓给慕容漓？”
目前这件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就连身在其中的慕容漓都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妫敏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