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忆
贺行川抱着苏贝一步步地往前走，贺念川不敢说话，跟在贺行川后面。
贺行川觉得脑子此刻很清醒，他抱紧怀里的苏贝，目光安静地穿过这些门，之前原本零碎的线索此刻在他脑子里组织成好几个想法，他一点点地梳理开来。
直到他站在一扇门前，他低头对昏睡着的苏贝喃喃自语。
“你不是说要去见他吗？你不是说他还在等你回家吗？你在这里要是撑不住算什么事，想想他要知道你死了该有多伤心啊。”
他温柔地伸出一只手替苏贝捋顺头发，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顾念舟看见了，那扇门后赫然是一个布置温馨的客厅，有一个少年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的眉眼竟是与苏贝有四五分相似，却有着苏贝没有的温柔笑意。
贺行川侧过脸：“我带她进去，你在外边等我们，你……万事小心。”
贺念川点了点头。
贺行川抱着苏贝跨进了那扇门。
“姐姐回来了吗”
少年声音清澈，贺行川此刻已经处于一种透明的状态，他看着门口正在放鞋的苏贝。
“澈澈，今天好点了吗？”苏贝弯起唇角对着少年，她又脱下大衣放在玄关。
“好多了。”少年想走过来，苏贝却摆了摆手。
“我先驱寒。”苏贝走到一边的供暖器那边暖了一下手脚。
少年笑嘻嘻道：“姐姐今天在大学里学到了什么呀。”
“今天学校里来了一个新教授。”苏贝坐到了沙发上，向少年招了招手，少年挨了过去。
“新教授长得帅吗？”少年眨了眨眼。
苏贝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但挺年轻的。”
“年轻真好啊。”少年感叹了一声。
苏贝点了点头：“你晚上想吃什么。”
“吃螃蟹。”
“不行，太寒了。”
“可我就想吃螃蟹嘛。”
“……”
贺行川安静地看着姐弟俩的互动，他知道这些都是苏贝的记忆，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苏贝记忆中最温暖的部分。
突然一道电话铃声响起。
是苏贝的电话，苏贝接了起来：“嗯，好……那等会儿见。”
“怎么了。”少年看着她。
“学校那边说我论文有一个地方格式错了让我回去改，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我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回来。”苏贝重新披上大衣，回头对少年说。
“噢好呀。”少年看着苏贝再度出了门。
贺行川看着他。
少年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便起身，似乎想拿点什么东西，可是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似乎发病了。
他狠狠地抓着头发，然后他歇斯底里地叫喊了起来，不停地抓着自己，并在自己脸上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整一个期间，甚至没有超过五分钟。
贺行川观察到这个家里除了一个苏贝的电话外，竟然没有一个通信设备。
少年开始剧烈地咳嗽，血从他的嘴里咳了出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糟糕，他眼神空洞，然后脚步踉跄地一步一步往阳台走去。
他跳了下去。
贺行川眼神毫无波澜，他就像在看电视剧一般，而他也很快挤在了人群中，看着在血泊里的少年，没多久贺行川就看到了苏贝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那时候苏贝应该还没走远，所以她一定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从三楼一跃而下。
救护车来了，贺行川听到了医生说的话，是双腿骨折。
是……双腿骨折啊。
他站在苏贝边上，看着苏贝捂着脸，蹲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面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注意到她。
贺行川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她，可是他什么也摸不到。
其实这些，他从游戏那边都知道，苏贝的一切他也早就看过了，苏贝不了解他，但是他比苏贝还要了解苏贝。
时间很快，不知过去多久，当苏贝打开手机时，网上全是对于她弟弟的攻击谩骂之声，说他高考分数是作弊得来的。
她弟弟的同学甚至上传了一段声泪俱下的视频来控诉她弟弟，网上流言蜚语愈加激烈，甚至有人在他们家门口贴纸，上面写满了污言秽语，更甚者在楼道里被红色油漆写满了这些话。
苏贝此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贺行川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看不到他，他看着她就呆呆地无声流着泪。
苏贝在游戏里从没有流过泪，他没有见过，贺行川伸出手试图想擦拭苏贝的泪水，可是无论他怎么动作也徒劳无用功。
因为这本来就是苏贝的回忆。
回忆破碎了一地，而贺行川站在黑暗里却看不到一点光亮。
“姐姐，我没有作弊，你相信我好吗？”少年的声音很轻很轻，甚至听不出多少情绪，又或者说根本没有情绪。
贺行川低声道：“你姐姐知道的，你没有作弊。”
苏贝一直都无条件相信你，因为你是苏澈，是她苏贝唯一的最亲血肉。
这些回忆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它们在苏贝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疤。
可是苏贝从来不会喊痛，她哪怕流泪都没有声音。
贺念川坐在门边，尽管所处的环境空阔，但是她从进入这个游戏后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如此安静地待这么长时间了。
她几乎是发呆地看着远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门再度被打开。
贺念川赶忙起身看着贺行川抱着苏贝出来了，她低头看苏贝，那红色虫子明显退去了不少。
“那些都是自身的执念，”贺行川解释道，“其实苏贝本身她自己可以化解，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贺念川恍惚了一下，抬起头道：“那姐姐是不是很疼啊。”
贺行川沉默了。
疼啊，怎么会不疼，那些伤口就这么赤裸裸地割开来，然后用血肉重新填上，是死去活来的痛感。
贺念川已经知道了，她伸出手：“我来抱着姐姐吧，我脑子笨，实在找不到出口。”
贺行川点了点头，将苏贝交给了她后，便看向那些门。
这里面肯定有一道门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