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月
“那该怎么保证下个副本我们能遇到呢，这游戏排玩家应该是随机的吧。”贺行川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毕竟事关他的生命安全。
苏贝语气夸张道:“不是吧，贺老师，别这么依赖我呀，万一我在背后给你来一刀，你是不是还心甘情愿”
“那就我给你来一刀吧。”贺行川面无表情。
苏贝噗嗤笑了出来:“哎呀，贺老师你这么暴力可没女孩子喜欢的。”
“我觉得这句话该送给你。”
“哼哼～不行哦，我还是有人喜欢的，虽然我很讨厌那个人，但你不能质疑我的魅力。”
苏贝将自己的手伸出，拉起贺行川的手臂，一起捣鼓了两个手环一会儿，贺行川便隐约间听到了什么绑定的字眼。
“……你干了什么？”贺行川可以肯定他的手环应该跟苏贝的手环绑在一起了。
“看你这么想跟我一起，所以我就仁慈地跟你绑定父子关系了，以后要改口喊我爸爸噢，乖儿子。”苏贝扬了扬手环。
贺行川:“……”
“不可能。”他是绝对不会被这女人占了这个便宜。
苏贝自顾自说道:“等会儿我去引开丧尸群，你去打开离开副本的门，进入第二个副本后我们应该不会立刻见到，所以你自己保护好你自己，别让你爸爸操心。”
贺行川也懒得纠正她了:“你一个人去引开丧尸”
“嗯，你到时候爬之前拉下来的绳索，别走楼梯，万一里面的没出来也是有可能的，进到宿舍后先把宿舍门抵上，然后把离开副本的门打开后你就先走，不用管我，”苏贝伸了伸懒腰，“好了，我先走了。”
贺行川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苏贝握住刀，眼睛不眨一下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大道口子，贺行川也是一下子就闻到血腥气，但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感到难受和恶心，就这么愣愣看着那一大道口子汩汩流血，然后苏贝把手上的刀递给他。
苏贝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刀，贺行川知道的，而现在她将其中一把刀给了他。
“拿着防身，先待在这，”他听到苏贝冷漠对他说道，“看我把它们引开后，你就出去。”
苏贝出去了。
新鲜的血液勾起了丧尸群的暴动，在白雾中，贺行川看见苏贝灵活地在暴乱的丧尸群里游走，手里锋利冰冷的刀割下了丧尸们一个个头，他还是第一次从正面看到苏贝杀人，尽管那些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苏贝划开的那大道口子，吸引了丧尸群的注意，几乎是非常顺利地把丧尸群引开，贺行川也懒得去想苏贝会如何脱离危险，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对苏贝的能力保持信任，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打开离开副本的门，不给苏贝做累赘。
贺行川将苏贝给他的刀揣进衣服的口袋里然后冲出白雾，然后沿着四楼垂下来的绳索，向上拉扯的手臂被已经毛糙的布料划伤了很多很细的伤口，而锋利的刀隔着几层衣料就抵在他的腰部那，可是贺行川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很安心，就好像苏贝依然在边上。
好不容易费力地一点点爬了上去，就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于浩。
尽管那丧尸的模样很糟糕，但是贺行川还是一眼把人给认出来了，几乎是下一秒，贺行川的血液翻腾起来。
他没有苏贝想的那样在直面丧尸时露出恐惧，贺行川的脑子清楚地告诉贺行川，去杀了他，去杀了于浩。
在幻境里的愤怒几乎冲淡了他对丧尸的恐惧，他也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念头，但是贺行川并没有厌恶这样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现在的这样子。
贺行川从口袋拿出了刀，于浩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丧尸，只剩下对活人的向往，但是行动缓慢，在他闻到贺行川味道时，只能慢慢凑过去，试图咬贺行川。
贺行川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刀，砍倒了已经成为丧尸的于浩，然后一下一下把头砍了下来，其实仔细发现他的动作有一瞬间像极了苏贝砍人的动作，贺行川的学习能力很恐怖的，只要他想记住的，基本上都能顺利实施。
丧尸也会流出血，宿舍里蔓延起腥臭的血腥气，贺行川虽然感觉恶心，但是手下依然没停，依然执着地一刀刀砍向已经不能动弹的丧尸。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对方只是个丧尸，但是贺行川毫不怀疑，如果于浩还是个人，他依然会这么下手。
他只是想杀了他。
不知过去多久，贺行川才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动作，他站起身，走向床边蹲了下来，用床上已经破烂的被子把沾满鲜血的刀仔细地一点点擦干净，然后把它当作珍重之物，妥帖的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贺行川站起来，转身对上了南晓有些复杂的眼神，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一脸平静地问道:“你会阻止我们吗？”
这句话和之前问的一模一样。
南晓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我说了，我很怕死。”
“门在哪。”贺行川问。
南晓指了指一侧的柜子:“想必你已经知道关键物了吧。”
“非常感谢你。”贺行川面无表情道，然后他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好久没拿出来的钥匙圈。
南晓轻轻叹了口气，侧过身:“你走吧。”
贺行川没有动。
南晓抬起眼:“你在等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前脚走了，你后脚会不会把门关上，不让苏贝离开呢？”贺行川朝她缓缓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南晓却觉得格外地渗人。
这也是个疯子，她想，都离门一步之遥了，还在冷静地思考这些，看上去貌似是所有人里是最正常的，但实际上却是里面最疯的那个，能拿的起苏贝这把尖锐无比的好刀，也能操纵着人心。
不，已经不能说他是疯子了，疯子要是疯起来是没有理智的，就像苏贝疯起来时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可是贺行川即便疯了个彻底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只能说他是个怪物。
一个能操控着疯子也能操纵人心的怪物。
简直可怕至极。
“不会的，”南晓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也不敢关啊，她可是被白雾都认为是危险级别的人物，就算我关了门，她也肯定会来把我砍死，然后拿我尸体去通关吧。”
“那你用丧尸群拖住她是为了什么呢？”贺行川的声音依然很冷漠，听不出任何感情。
南晓深呼一口气，她低着头，目光落到被贺行川一刀刀砍的已经血肉模糊的那具丧尸的身上:“其实你在幻境说的是对的，如果连我自己都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保持怀疑的话，那就一切没意义了，
“谢谢你。”
贺行川没说话，与低着头的南晓擦肩而过，将柜子打开，把那钥匙圈放在那柜子里，紧接着手环发出了嘀嘀声。
“恭喜玩家贺行川完成了第一个a级副本，完成度达到100，现在即将开启通往第二个副本的门。”
整个柜子在手环语音落下后就消失不见了，然后变成了一道门。
贺行川伸出手转动门把手，他把门打开，门那头是黑色的，对于前方的路什么也看不清，也什么都不知道。
贺行川侧过脸，轻轻说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门里。
南晓却听到了，她跌落到地上，双手掩面，开始哭了起来，仿佛要把她情绪里所有的悲伤发泄出来。
她听的很清楚，贺行川说的那句话，是她一直以来想要试图逃避却紧紧围绕着她带给她噩梦的话。
“可是你还爱着他。”
是啊，即便他把她当成了实验品，伤害了她，即便他爱着别人，不爱她，她在心里却对他怎么也产生不了一点怨恨。
那天夜晚，她指挥着丧尸们把于浩渐渐吞没，把于浩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丧尸时，悲哀几乎要把她淹没，她知道自己的心被剜去了一块，就在心脏最重要的那块地方，用尽方法也止不住血，于浩有多爱季真，她就有多爱于浩，她说于浩的爱病态，那么她的爱就不病态了吗？
她知道，其实她最对不起的人是季真，季真他是真的一无所知，他把于浩当成最好的朋友，把她当成最好的女孩，可是无论是于浩还是她却如此残忍地折磨了他。
但是，有什么用呢，这就是她做出的选择，既然她选择做出了那一步，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反悔了，即便一步错，步步错，也都是无法更改的结局了。
在泪眼婆娑里，南晓似乎看见了外面暗沉的天色里升起了一轮明月，她想起来了，就在所有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那个晚上，她看着已经变成丧尸的于浩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进宿舍楼里，然后她突然发现下了这么长时间仿佛没有尽头的小雨竟是慢慢地停了。
然后那暗沉的天色里也升起了一轮明月，它把银色的光芒安静温柔地洒落进已经满身疮痍的人间，洒落进这所已经破烂不堪的学校里，洒落进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