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英国。
第一次见到宁屿是在四年前,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美貌的男人。
那是冬天最寒冷的时候,她刚到英国,行李和护照全丢了,身上没有钱,和校方也失去了联系。她一个人坐在异国的街头,彷徨而无措。此时一个身着唐装的美貌男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同样的肤色和眼睛让她看到一丝希望,她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追了上去,“请帮帮我。”
美貌的男人“咦”了一声,然后笑盈盈地说,“美人,能不能放开我?我家姑娘病了,我要带她去看病。”
此时她才注意到男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裹在深色大衣里,那是一个异常秀气的女孩子,看起来格外的纤细单薄,就像个孩子似的偎依在男人的怀中,只露出尖细的下巴,白皙的肌肤泛着不健康的晕红,似乎是发烧了。
“那个,我就是医生,如果你愿意雇佣我的话,我可以很好的照顾到她。”她抱着一丝希望说,在大使馆的人与她联系之前,她最需要一个收容所。
美貌的男人想了想,然后答应了她的请求。
他抱着怀里的人去医院输液,等她退烧了后,才带着她们两个回家。
男人叫做司辞镜,而他怀里的女孩子叫做宁屿。
宁屿刚到英国不久,总是生病,晚上睡觉还会做噩梦。她不爱理人,虽然看起来温顺乖巧,但实际上脾气却暴躁得近乎暴戾,乖张、任性、喜欢折腾人,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比较讨人喜欢。
作为保姆加护士的她,经常被宁屿折腾得半死。
不肯打针,不肯吃药,喜欢威胁人。
“司辞镜,你知不知道药是三分毒,你要和这个女人毒害我吗?”
“司辞镜,你捡这个女人回来,就是为了害我!”
宁屿总是连名带姓的喊他,理所当然、却又带着分外亲密的感觉。
她曾询问司辞镜他们的关系,美貌的男人总是笑着回答,“她是我的小祖宗。”
而宁屿会趴在他的身上,睁着漂亮的眼睛看她,“喂,护士小姐,你可不要爱上司辞镜,他是我的哦。”
宁屿和司辞镜很多地方很相似,他们都不爱记名字,与他们相处几个月,这两个人还是很过分的记不住她的名字,总是“护士小姐、护士小姐”这样喊着。
事实总是这样的,在几年之后,这两人很一致的选择省略她。如果不是她的提醒,大概他们根本记不起来她来。
她很羡慕宁屿,司辞镜几乎是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着宠着,这个美貌的男人对宁屿似乎格外有耐心,不管她的要求多么离谱,他都没有拒绝过。
于是,她渐渐明白了,他们是一对情侣。司辞镜却只是笑而不答。
“你一直误会我和司辞镜的关系了。”
宁屿笑着说,眉梢眼角都带着讨人喜欢的笑意。她侧转过脸,细细打量着周晴惊怔的神色。
“……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这个啊,他对每个追求他的女人都这样说。”宁屿一脸无辜,耸耸肩,微笑着歪头,“呐,护士小姐,那个人其实很心软的,又没原则,只要你一直缠着他,让他觉得你少了他的照顾就会活不下去,他就不会赶你走。怎么说才好呢,那个人其实很好骗的。”
周晴一蹙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宁屿垂下眼帘,过了许久,睫毛轻轻的动了下,然后,她望住她,微微笑了起来,“我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来到顾辞弈的身边,日日夜夜,所思所想全是这个人,我不想他误会我什么。”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漾着仿佛喜欢的情绪,柔软得令人心尖都温暖起来。
旧人,故人,这类的词语对于宁屿而言,则意味着麻烦。解决了一个麻烦,却还有一个麻烦,宁屿才出医院,就看到司清。长得一副妖孽模样,做事也妖孽的司二少,笑得优雅的从她身边经过。
宁屿垂着眉目,眼底闪过冷意。
她所料无错的话,司鸢的那番话是司清授意的,从认识这个人起,他就喜欢坏她的事。思忖了良久,却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她不想去揣测顾辞弈的反应,不管他是否听信司鸢的话,她都不打算主动解释什么。
随后几日,顾辞弈却始终如常,不曾与宁屿提起字言片语。
顾辞弈不提,宁屿也不会去问,权当没有此事。大致是因为司鸢的事情,修暮辰已有大半个月没出现在宁屿的视线里,着实让她清净了不少时日。
这天中午,顾辞弈陪宁屿吃了午餐回公司,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沈从儒,友人的神情凝重,一看到他就说,“辞弈,你最近的行事作风很有问题。”
“你想说什么?”顾辞弈脱了西装放在一旁,而后坐到桌子后继续批文件。
“京润银行是怎么回事?!还有,顾氏最近为什么一直和司家的盛天证券抢生意,这完全是伤敌一千而自损八百,难道像杜纯说的那样,因为司二少对宁屿不轨,你一怒为红颜,白白把吃到嘴边的肉给吐出去!”沈从儒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质问。
顾辞弈挑眉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向京润银行借贷是件好事,但同样存在风险,首先,撇开利息不说,就还贷的时间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我非常有理由认为司家在打顾氏的主意。再者,我认为以顾氏和吴氏的财力足以将四只股票托起。”
他勾唇一笑,似胸有成竹。
“要是资金不够呢?你是不是打算用隐秘帐户自买自卖?”
顾辞弈貌似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建议不错。”
“辞弈!这个做法完全不可取,要是被人攻击资金链,崩盘是小,惊动了证监会,你和顾氏都会有大麻烦的。”沈从儒烦躁的抓抓头,外人面前优雅的公子哥,此时是找不到半分的风度。
“资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对了,股票选好了没有,这几天可以买入了,动作小心点,别惊动了市场。”
顾辞弈看他一副烦躁的样子,笑了下,慢慢解释道,“虽然我喜欢宁宁,但我不会因此而把公司放到一个危险的位置,我让业务部和盛天抢生意,是打算将吞并盛天。本来是没打算这么早出手的,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盯上我们了,难道我们还傻愣愣的不反击。”
司家的产业虽多,但和他们有利益冲突也就盛天证券。司老爷子年岁已高,已经不怎么管事了,而新的接班人司清心计手段虽然深沉,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子,他接任时间尚短,心腹还未培养起来,原来那一班子人马也未必真服他的管。真正令他担心的是司家的另一个人,
司辞镜。
这是一个很大的变数,不过司辞镜的势力范围大多在国外,远水解不了近火,大致上也不需要太担心。
沈从儒认真思考顾辞弈的话,“辞弈,难道你是把宁屿当做吞并盛天的借口?”
顾辞弈神情顿了下,久久没有回答。
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宁屿一人站了很久很久,此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偌大的楼层却见到不一个人。她握了下手指,转身从楼梯走下去。她走得很慢,眼帘微微垂下,于是就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
落地窗外的天空,蓝得刺目。
宁屿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五点了,此时外面的天色还很亮,霞光绮丽,一团团笼罩在窗外。虽然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但却没有多少人回家,大概是因为大老板还在公司坐阵,以至于他们都不好意思先行离去。
宁屿关了电脑,利索的收拾好自己,然后离开了公司。手机一直在响,看了下屏幕,是顾辞弈的号码,就放任它一直响着。
站在马路边上想了想,宁屿决定去宋衍家蹭饭吃,很久没有见过冉槿了,有点想她了。
直接打车到宋衍家,站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此时宁屿才想起宋衍和冉槿最近忙得天天在公司加班。在门口蹲了半天,宁屿莫明觉得有些委屈。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宁屿负气的接通电话,那人担心的声音立刻传进她的耳朵里,“宁宁,你在哪里?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被关在家门口,钥匙没带。”宁屿没好气地回道。明明之前在利用她,这会儿怎么可以用如此坦然的语气与她说话。
“我去接你,晚上你先凑合在酒店住一晚?”顾辞弈柔声道。
宁屿踢踢脚尖,闷闷道,“不是我租的房子,是我哥家。你不用来接我,等我哥回来就行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宁宁,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哥和他女朋友去香港出差了,估计得到下周才能回来。”这个声音很正经很严肃,可是宁屿硬是从里面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来。呆了呆,宁屿愈发郁闷,为什么她不知道这事?这种被人知会家人消息的感觉真是不爽。
“宁宁,我去接你吧,你乖乖在原地等我半个小时。”顾辞弈擅自决定,话完就把电话给切断了,连给她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宁屿握着手机,孩子气的撇撇嘴。
切,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她有些负气的想着,走去路边拦了一辆车,让司机大叔随便开去一个可以散心的地方。其实她对南城很陌生,幼年的记忆没有多少,后来父母又都是在这里去世的,所以说她对这座繁华的城市几乎没有感情。
司机开了一个小时多的车子才停下来,要不是看司机一脸憨厚的模样,宁屿真要忍不住怀疑司机为了多赚钱车钱绕圈子开。
“小姑娘,这里可是南城最适合散心的地方。”司机大叔找了零钱给宁屿,笑着说道。宁屿道了声谢,随意的向四周看看,人越熙攘,异常喧闹。
再看远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洋,晚霞灿烂,层层叠叠的从天际蔓延至望不穿的尽头。
海鸥轻鸣,从海面飞掠而过。
蓝天,白云,海鸥,如此简单的景致却异常动人心弦。
“是度假村啊,司机大叔还真会选地方。”
宁屿略一挑眉,微微笑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她这样想着。
南城的大海举国闻名,尤其到了晚上,被灯一照,更是美不胜收,浪漫到了极致,因此也成了许多情侣约会的去处。盛天度假村是司氏巨资打造了五年才开发完,也是南城的标志性景点之一。不过宁屿却从未来过这里看海,父母在世的时候,这里还未没开发;等它开发完了,天天在电视上广告,她正为了如何不让自己饿肚子而拼搏。
再然后,跟着老师学习操盘,哪里有心思玩。
盛天度假村的设备很齐全,从咖啡厅到各色餐厅,宾馆,酒店一应俱全,还有的各种品牌专门店,甚至连赌场也有,基本上你能想得到娱乐场所,度假村都不会缺,更别提其他的。宁屿觉得,在这里玩两天也不错。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是顾辞弈的号码,宁屿一接通电话就听见男人恼怒的声音,“你在哪里?”
宁屿轻轻笑出声,心情忽然变得愉快,“我在盛天度假村。”她赤脚踩在柔软的沙子里,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沙子有些烫,但这样踩着却很舒服。
宁屿甚是无奈的声音,“让你乖乖的等我,你竟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刚才我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给你,怎么又不接。”顿了下,又是恼怒地说,“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担心。”
“不知道。”宁屿回答得很干脆很敷衍,眼睛眯起来看着大海洋,“我刚车上睡着了,所以没听到手机在响,下次不会了。”她哪里是没听见手机响,只是存心让他着急,谁让他中午说了那么多让她不痛快的话,这叫小惩大戒。不过,其实也没生气必要,他有他的念想,自然,她有她的执念。没有谁亏欠了谁,自然也没谁利用了谁。
电话那端久很久没有声音,久到让宁屿手机没信号了,想切断电话,却又听到顾辞弈低沉动听的嗓音,“不要再乱跑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嗯,知道了。”宁屿随口应道。
在海边呆了半个小时,天色才渐渐暗了下来,宁屿想了想,决定在这里住一晚再回去。听说海边的日出很美,既然来了就看过再走,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