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烟火
顾瓒允没回答，和邵雪瑶两人转身去了对门孙涵的病房。
门重新阖上后，屋内恢复寂静。
“老顾不容易。”贾徊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他把应小星喝剩下的汤倒回保温壶里，扣好盖子，准备一会带走扔掉。
屋子里挤满了饭菜的香味，是不属于他带来的味道。
应小星这么多年在海城打拼，认识的人不少，但充其量就是点头之交，来医院这么私密的事，她不太可能随便告诉别人，除非那个人是她最信赖的闺蜜。
应小星闭上眼，没接话，贾徊也选择跟她一起沉默，重新歪进沙发里，掏出手机划拉。
门外，夕阳的余晖洒进空旷的走廊，浅金色的光线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一处死一样的寂静，一处吵闹喧哗，病房里有女人小声抽泣，也有女人扬声质问。
其中，还夹杂着顾瓒允平静冰冷的声音，“真要闹起来，我弟弟只是婚内出轨，名声不好听，你女儿可是一辈子背着插足别人婚姻的骂名，以后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恐怕很难，毕竟没人会蠢到给自己招惹这么大一个麻烦，大概也更不想与我家老爷子不对付。”
孙涵的母亲原本坐在墙边的沙发上，听了他丝毫不讲情面的一段话，怒火顿时冲破了理智的禁锢，蹭地站起来，面目狰狞指着他大声喝道。
“你们顾家都是仗势欺人的东西，当初可是王凤仪上赶着让我家丫头去跟她那人模狗样的儿子相亲的，结果小涵刚一怀孕，顾瓒原那个混蛋玩意儿说分手就分手，分手不到一个月就跟别人结了婚，他把我女儿害成这样，就打算给笔生意就打发了。”
顾瓒允站在进门的位置，邵雪瑶跟在他身边站着，顾瓒允垂眸听着，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才不会真心实意的给顾瓒原收拾烂摊子，老爷子最近火气大，要是不尽快给他降降火，大家都不好过。
让老爷子记他的好，多做筹谋，总有一天会发挥作用。
孙家虽然不及顾家，但在海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孙夫人看得出来保养得很好，年过五十的脸上，只有淡淡的几条纹路，要不是此刻情绪激愤，恐怕就连这几道皱纹都不易察觉。
“你们顾家是有钱有权，但我们孙家这些年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件事想完，除了给我们一个诚意的交代外，撞小涵流产的那个女人，也必须得找到，到时候我得看着顾瓒原亲自把罪魁祸首送进局子。”
吵闹声还在继续，顾瓒允收拢眉心，真让人头疼。
“我转告他。”顾瓒允轻应，幽深的眸看了病床上的女人一眼，“新闻你们想发随便，我一直都很期待能看顾瓒原的笑话，今天来也是家里那位总在耳边念叨，我这个人又一向孝顺。”他说着，轻嗤一声，“顾瓒原名声好不好，损失多少都是原一地产的事，跟顾氏没有丝毫的关系。不过我还是劝你们别跟钱过不去，顾氏的一个订单够华强吃半年了，不了解具体利益，回去问孙明远。”
母女二人眼珠微动，像是在思考权衡他的话。
“生意和个人关系，我一向分得很开，如果合作好得话，顾氏以后的物流订单会考虑继续和华强合作。”他伸进大衣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不冷不淡，“老爷子的心意，收着吧。”
孙涵眼角依旧坠着泪珠，看得出来，她对顾瓒原是有几分真感情的，意外发生后，她给顾瓒原打去几十通电话，无一例外，都没有接通。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明白，从顾瓒原轻易放弃了她们之间的感情，答应娶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就应该及时抽身。
道理都懂，能够做到不拖泥带水的又有几个？
她像是被所爱人拖在地上前行，浑身钻心的疼感，一厢情愿的一段路，让她终于难以忍受，决定放开紧抓着他的双手。
眼角的泪缓缓淌下，孙涵吸吸鼻子，抬手抹掉了，声音有些虚弱，语气透着决绝，“放心，在事情没有解决前，我和家里人都不会再闹，更不会找他了，也希望你能说话算话，早日找到昨天那个女人，还有答应给我父亲的订单……”
孙母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还想再说什么，正要开口，孙涵抬手制止了她。
顾瓒允没再言语，默了几秒后，一只手揽在邵雪瑶的腰上，带着她一同转身，最后一眼瞥见孙母看着病床上虚弱单薄的身形，已经红了眼眶。
——
远处，一轮红日隐没在层峦之间，余晖为山尖镀上了最后一抹金色。没一会儿，大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晦暗。连同她眼里的光亮一同消失了。
池奚站在农家院门前，木讷地抽完一根烟，刚一转身，高大人影穿梭在两条耀眼红的对联之间，门前的红灯笼早早的亮起来。
“想不想放炮仗。”林恒手里拿了一串火红的挂鞭，还有几根细细长长的呲花，走到她身前，递给了她两根。
池奚很自然地接过，不禁顾虑，“山里还能玩火？”
“不能。”他答得干脆，随即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他一边把挂鞭捋顺，走向提前准备好的挂竿，一边解释，“我们就在自家院子里，郊区管得不严，不用像市区那样定时定点的大家一起放，跟完成任务似的，都没氛围了。”
池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火红的一串绑在细竿一端，将手里的另一端递给她，“拿着，我点火。”
池奚接过，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这种活动她从十岁以后就不参与了，觉得这是小孩子才玩的，而她也从那时起就以’大人‘的身份标榜自己。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等到她真正足够独立的那天，却又不禁怀念年少时可以肆无忌惮的幼稚，可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即使人目是萧条颓败的苍凉，心里却总能开出万千多花来。
少女一路披荆斩棘，只是眼里再发不出曾经的光芒。火星点亮了烟花，却照不进深暗如潭的一双眼眸。
一束刺眼的光亮划过脸颊，池奚下意识眯了眯眼。林恒不好意思得收起手机，“想拍一张烟花的照片，忘记关闪光灯了。”
池奚牵起嘴角笑了下，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拍烟花还是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