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酸奶和冰棍开始的夏天
10年的夏天,安然凭着中考前三个月的恶补,终于考到安城的实验高中,终于不用再忍受父母的唠叨,如愿过上了寄宿生活,更因为安城有一家出了名好吃的酸奶店,安然从小就痴迷于吃各种酸奶,虽然因为吃酸奶拉肚子脱水进医院,也不能阻止她还在继续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快乐。安然说过一句她自认为的名言“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抵消心里的痛苦,那就只有酸奶和冰棍。”是的,除了酸奶,安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还有冰棍。
新学期的开始,像是预示着一切重头再来,安然对考试和未知的恐惧,在这所诺大的校园里被逐渐缩小。
“同学,184班在哪报到?”安然嘴里叼着冰棍,抬头看向学校大门上方红灿灿的字,随口就问同样站在校门旁边的男生,然而这位同学好像并不买账,也没有打算很细致的告诉安然怎么走,他的手里很是狼狈的拎着皮箱和五颜六色的盆。安然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又继续追击“你是哪个班的?你熟悉这里的路吗?你能带我过去吗?”随说着,安然把手里的另一根冰棍塞到了这个白半袖男生的手里,男生依旧不说话,安然大声喊道:“你是听不见吗?你需要我帮助吗?”
“我叫沐良,一起走吧。”简简单单八个字,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反倒是安然受不了这比冰棍还冰的态度,伸手拽过沐良扣在皮箱上面的盆说“那一起走吧。”说着安然拿起盆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尴尬的回头说“还是你走前面吧!”她忘了自己是因为找不见路才让人帮忙的。
开学的流程繁杂忙乱,像是一开始就注定了高中这三年,注定是忙碌又混乱的日子。安然心想,果然无论学校好坏,好学校有好学校的差,坏学校有坏学校的好,管他呢,反正自己来这里,有自己的目的。办完所有手续到了要回班里的时候,安然转过头问沐良,“你是哪个班的?是高一的还是高二的?”见对方又是半天不回答,安然怯怯的问:“你不会是高三的吧?那我岂不是耽误你的学习时间了?”沐良终于抬眼定定的看向安然:“咱俩一个班。”安然突然愣住,转头开始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一直跟着我!”眼看安然还要跟着,沐良终于主动说了一句:“我回男生宿舍,你进不去,你的在那边。”说着给安然指了一条满是绿荫的路,拽过安然手里的盆。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然挠挠头想,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奇葩之外有朵奇葩,竟然有如此惜字如金的人,还和自己一个班。
回到宿舍,女孩子之间总是熟络的慢一点,但在慢热的宿舍,有了安然的加入,很快的熟络了起来。
住在安然上铺的女孩叫杨翠翠,两个人很快的熟络起来,约着一起去买点生活用品,翠翠说:“真羡慕你可以不用大老远的背着这么重的书包来学校,我说来了这里再买,我妈非说卖得不好,得是自己做的睡着舒服。”安然看着翠翠那软软的床垫不由得羡慕起来,想到开学的前一周妈妈说:“你还是自己去买吧,我要是做个被子,没个一年半载完不成!”想到这,安然开始宽慰自己,虽然自己的妈妈不会做被子,但是妈妈会做饭还开明,思想跟得上潮流,跟我没代沟等等一系列好处,终于放下了对于自己没有妈妈做的被子的执念。
新学期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安然是第一天报到,所以第二天有充足的时间在学校里溜达欣赏风景和“偶遇”,当然,她想偶遇的不是沐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陆远琛。到了晚间饭点的时候,瞅准了高三理科班的男生开始炉里徐徐的往出走,安然手里拿着新出的一种酸奶,大步跑到了食堂门口,等着陆远琛,想给他惊喜,想自己告诉他,“你看,我能自己努力靠近你了。”
终于在远处发现了陆远琛的身影,干干净净的寸头,白色半袖和蓝色校服,似乎还闻到了陆远琛身上干干净净的柠檬香皂的味道,从小到大他的衣服上永远是这个味道。是安然每次在外面玩累的睡着之后,被他背在身上的味道。也是无数次安然喝多酸奶之后肚子疼,他永远给她披上一件外套的味道。果然,记住一个人和·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只能来靠味道怀念。
“远琛哥!”安然挥手就打招呼,然而陆远琛像是没看见一样,直直的经过安然身边,陌生到安然愣神片刻,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等到安然缓过神来回头再去看陆远琛的身影的时候,陆远琛已经被人群淹没,安然小小的个子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回过头来,安然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到了食堂不进去,又迷路了?”
安然回头看向沐良:“你也来吃饭啊,祝你用餐愉快。”说完安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沐良看着她的背影,也像是认错了人。“嗯,差别真大。”沐良自己心里犯嘀咕,真的不像是一个人,想起早晨在门口一身红裙子的女孩,像是一团火,吃冰棍给自己降温。沐良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看来这里的高中也并不是想象中的不好。想到此,他也突然开始期待后天的开学,一并开始期待新班级和新同学了。
新学期陆陆续续开始了,安然活跃了一整个军训时期,就连教官都止不住赞叹,很少遇见这么对军训这么热情的女同学。安然从小是在院子里出了名的祸害,经常是一整天不进屋,上树爬墙,抓鸟摸鱼,精神体力自小就格外的充沛。
然而进入高中之后还未感受到学习的压力,就面临着旧社会残留陋习的毒打——按考试成绩分座位!安然默默算着自己那少的可怜的分数,心里算着能和谁做同桌日子会过的舒服一点。好在祁老师开明的是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作为同桌互相影响,对,祁老师就是这么开明,据说这是她的一套互相鼓励式教育方法,成绩好的鼓励成绩差的学,成绩稍微落后的鼓励成绩好的学生多玩,祁老师说脑子互相借鉴,人会获得通透。
好巧不巧,沐良在班里成绩第三,安然倒数第三。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安然,多多指教,多多包涵,多多体谅,多多忍让。”安然满面笑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留个好印象总归是不错的!说着安然主动递过去一瓶酸奶,希望跟未来半年的同桌打好交道,毕竟好学生总是被老师额外照顾,安然避免不了在给他当绿叶的过程中偶尔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到时还得指着沐良救场。
“嗯,互相担待。”沐良给人的感觉总是冰冰凉凉的。
看着其他人的同桌都在热火朝天的介绍自己,已然打成一片,安然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安然给翠翠飞了一张纸条过去:“我身边坐了一个干冰,还在呼呼冒白烟的那种。”翠翠回:“我同桌像是锅炉子,滚烫。”
学校里有个规定,只能在宿舍用手机,所以两个人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法交流,乐此不疲。
正式进入上课的几天之后,安然发现,沐良也不是冷冰冰的人,只不过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幸亏安然是个想得开的乐观派。每天总是一大早就去超市买上两根冰棍,也总是分享给沐良一根,毕竟吃人嘴短,安然想他吃了我的冰棍,学习上总得救我一命。
自习课,安然看着一堆数学作业,简直像是鬼画符,于是恭恭敬敬的又很是虔诚的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互相尊重,互相帮助,互相保佑。”
沐良忍不住笑她:“小安同学,与其拜它,不如拜我。最起码我还能给你讲一讲他们到底念什么。”
安然突然转过头,“虽然同为人类,但是我承认每个人的大脑结构不一样,你这种级别的脑回路,我实在赶不上。”安然说的话不是恭维,沐良的脑袋就像上了发条的青蛙,老师提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能迅速给出回答,在安然看来,有些时候还没等到老师提出问题,沐良就已经算出答案。这种神奇的智商,是自己这种小菜鸟不能比的。“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聪明,一看就会?”沐良顿了一下“小哥聪明呗!”
时间像是有下一场宴会要赴,匆匆忙忙,马不停蹄。
时间一晃过了两个月,每天,安然总是拽上翠翠拿上一瓶酸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食堂门口,在高三的人群中找那个熟悉的影子,却一连两个月,片刻未见。陆远琛像是从学校蒸发了一样,安然甚至在高三年级组一个班一个班去找,没有一个班有叫陆远琛的学生。
安然有些怀疑自己,怀疑二胖带给自己的消息是假的,会不会陆远琛压根不在这个学校里。会不会是自己那天看错了,毕竟想念了这么久的的人,日思夜想的出现幻觉也不是没可能。回到宿舍,安然赶紧着给二胖发信息。
“二胖子,你消息到底准不准,远琛哥到底在不在实验中学?我在食堂门口等了两个月,压根找不见人。”
“老大,消息属实可靠,远琛哥自己亲口说的!”
安然回:“总要把他找出来,我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老大,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再自责了,远琛哥也不会怪你的。”
安然拿着手机,算计着下一步该换哪个场地坚守。
道歉的话总得亲自说,总得诚恳地说,才会让被伤害的那一方心里慢慢释怀。总得说出来,安然才不会满心愧疚的生活。
安然陷入一阵沉默,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生疼,原来闭口不提的事情谁也不能当做从未发生,只要触及一阵回忆,汹涌而来的记忆便一发不可收拾,把心里最不可触碰的角落反复蹂躏。
安然自小就是怕热不怕冷的体质,所以每年夏天安然恨不得把自己关在冰箱里躲过夏天。
2007年,难得的一个比较凉快的夏天,院子里小伙伴们放了暑假每天都聚在楼下玩,安然怕热,只能趴在窗户上看着孩子们玩。
除非陆远琛回来,安然瞬间就从三楼飞奔下去,磨着陆远琛跟她一起在院子里玩。
陆远琛比安然大了三岁,每每像是哄着自家妹妹一样好脾气的陪着安然。陆远琛一家和安然一家上下楼,陆远琛的父母经常不在,所以安然妈妈在看见陆远琛吃了一箱子泡面之后总是等陆远琛一起吃饭。陆远琛性格要强,自小清高,不肯接收人施舍,便把每个月父母给的生活费全给了安然妈妈,安然妈妈推了几次之后发现陆远琛不肯进家门吃饭,便也不再推辞,照单全收。安然也总是念叨:“远琛哥哥,你要是我妈妈的儿子我的哥哥就好了,我们就能每天在一起了。”
日子本是平平淡淡,烟火缭绕,格外温馨。
直到那天,安然看见陆远琛的妈妈和一个叔叔回来,安然偷偷地拿了锁,把陆妈妈锁在了家里,小时候的安然以为,把陆妈妈锁住,这样就能多陪远琛哥哥一会儿了,远琛哥哥总是想妈妈想的掉眼泪,只有安然抱抱他才能停止哭泣。
没想到,紧接着,陆远琛的爸爸也回来了,本来想偷偷地给儿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开门进屋之后是一片凌乱。
像是战争爆发一样,安然听着楼下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和摔打声,紧紧抱住妈妈小心翼翼的问:“妈妈,我是不是不该留住陆阿姨,这样陆叔叔就不会回来吵架了。”妈妈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安然一语不发。
没过多久,安然听着陆远琛大声喊:“妈妈,你能不能别走,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安然从楼上探出头,看见陆远琛紧紧抓住陆妈妈的行李箱,陆妈妈已经不见了。然后安然快步跑出去,抓住陆远琛发抖的手:“远琛哥哥,你别伤心了,我把我的妈妈分给你一半,你也能叫她妈妈,反正你每天都在我们家。”可这次的的陆远琛没了往日的好脾气,一把推开安然:“都怪你!”
安然第一次被陆远琛吼,瞬间眼眶泪水,然后坐在马路上看着陆远琛跑出去的背影嚎啕大哭。
安然被爸爸抱回去之后开始高烧不退,第二天一早,安然的爸爸妈妈带着她去了医院。
安然肺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出院回家的时候陆家一家已经搬走了。
看着二楼空荡荡的阳台和上了一把新锁的门,安然呆呆的回到家,住院一周,安然瘦的脸小了一圈,只要有空,她就去阳台坐着,好像再坐一会,再看一眼,陆远琛就能从巷子口那棵老槐树下走出来,然后跟她招招手说:“安安,下来吧。”
即便如此期盼,份外祈祷,安然确实再也没等到陆远琛回来。
她只是想说一句,远琛哥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妈妈锁在家里,我只是想让她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