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杨久安休养了几日,顺便恶补了有关沈小莲的身份,家里什么时候经济富裕了些,什么时候又穷了,几岁家里有几只鸡,哪天因为什么被打了一顿,身上有没有伤口……
她如今就像临考突击一般,不求全部背会,只求不要一脸抹黑。
杨久安伏案阅读,看到这姑娘八岁时因为上山采药被树枝划伤了小腿留了疤,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掀开裤腿,右边小腿确实也有一条伤痕。那是她八岁学骑马时,在树林里划伤的。
这也太巧合了。
看完基础信息,杨久安开始看沈家的亲戚邻居,再看看这姑娘的朋友们,这姑娘从小就没什么社交,只和一个带着弟弟逃难来的男孩有过短暂的交集。这个男孩……
许勤平?
杨久安突然脸色扭曲,好吧,她确定这里面没有什么巧合了。她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许勤平应当是和她一起待在“学校”里的,不太可能去到千里之外的岷州。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应该没有别的地方留过伤疤,说实话她在这方面的记性不是特别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那位姑娘添过麻烦。如果知道有个人这样活着,她一定保护好自己。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杨久安叹了口气,往榻上一躺,在内心默默祈祷:元始无量天尊保佑,让这世界毁灭吧,赶紧的。
杨久安想着想着就有些困了,门外的脚步声惊醒了即将入梦的她。
是火树和星桥。
她们是来请杨久安去书房的。
在她们的强烈要求下,杨久安不太适应地由她们伺候。
星桥正在为她梳头发,火树给她挑首饰,还有几个小姐姐抬着东西等在一旁,这是什么地主老爷的封建生活?这是她这个劳动人民能享用的吗?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去了发廊充了会员。
穿戴整齐后,杨久安立刻从首饰盒里掏出了几片金叶子,塞到她们手上,道:“辛苦。”犹豫了一下,又道:“赏你们的。”
火树和星桥都满脸笑意地谢了赏,姐姐们也很高兴。
这都是大方的老板给她的,不用客气,她拿着也没什么用。付了账,杨久安就准备走了,突然灵光一闪,她转头道:“火树,星桥,你们把右边的裤腿捞起来我看看。”
火树和星桥虽然疑惑,但还是老实给她看了,居然不是……
杨久安挠了挠下巴,是她太疑神疑鬼了。而且这事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还是少些好奇吧。
杨久安带着所剩不多的好奇心,来到了世子的书房。
林素儿的位子上空无一人,事情过去了,她非但没用从京郊回来,反而被送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杨久安向上首的世子行礼,然后乖乖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这几日她没处理的文件都是她美丽的小秘们帮她完成的,她也得抽出时间来把该交接的交接了,毕竟她已经是一颗走偏了的棋子,无法再承担这些事务了。
杨久安合理猜想,到如今这个状况,老板也没把她当颗废棋送了宰了,除了她的忠诚,大概还有一个原因,至少她还算个高手。
屋里安静得过分。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明成毅突然起身绕到杨久安的身后。
对杨久安,他有着对心腹的信任和满意,对高手的欣赏,对他个人所有物的占有欲,对她宫宴上的表现产生的好感,对她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的好奇,更有因他的无力而可能让她离去的补偿心理。
种种因素,促使明成毅想要了解她,不止是表面的、周围的人给她的评价。
他在观察她。
杨久安肯定。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这屋里好像就他们两个人?他们俩可是很少单独接触的。
林素儿走了也就算了,霍思齐呢?星桥和火树也没进来。
杨久安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明成毅貌似是在看着她看处理公务,实则在看她这个人。
她僵硬转头,道:“世子,您有何吩咐?”
她有些局促地准备站起来,真想说一句,爷,是想检查作业吗?来,请上座。
明成毅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道:“无碍,你坐着吧。”
杨久安老实坐着,木愣愣的表情,捏着笔仿佛一个考试时正好有监考老师站旁边看她写题的中学生。
明成毅好像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开口道:“这些事不着急处理,左右无事,我们聊两句吧。”
咋滴,老板亲自上思想课吗?杨久安表示自己办公术语一流,跟领导聊天可不是她的长项。
明成毅拿起她桌上的本子,道:“十九,你有想过将来吗?”
杨久安道:“世子,属下并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属下觉得能过好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这片皇城下,又有谁能过得好呢?”明成毅放下本子,走到窗边,盛夏蝉鸣,树影光斑。
他的背影透露出了一种孤寂的味道。
杨久安对明成毅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的,他不止是她的老板,更是她的救命恩人,衣食父母,他是个孱弱的人,处境也不怎么好,但身上担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和生计。
杨久安不喜欢和复杂的人事深接触,她只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偏偏她的心中还有正义,是个怜贫惜弱的性格,眼睛里装不下苦难。
如果这里还有旁人,杨久安肯定不管,因为自有他人去关心,可如今四下无人,见到明成毅不太高兴,杨久安只能道:“世子,您别难过,日出之前,总要经历黑暗的,再难捱的日子也总会过去。”
明成毅转头,道:“谁说我难过的?”
杨久安从善如流,道:“是属下误会了,是属下难过。”
“你难过什么?”明成毅再次走到她身边,道:“是因为霍思齐要将你送出去吗?”
这怎么还引火烧身了,杨久安道:“属下难过的是,不能为世子分忧解难。”
明成毅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好好办差,就是为我分忧解难,说到底,你是不愿意走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您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杨久安淡定回到:“世子,您在闹变扭吗?”
“大胆。”明成毅轻叱到,“是我在问你话。”
娘的,刚还说是聊天了,一下子就审讯了。
杨久安道:“是属下僭越了,回世子,属下并没有自己的意愿,去也好,不去也罢,只要是世子吩咐,属下就会为世子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这些话虽听着像官方标准答案,但杨久安是真心的,这是她对眼前的人的承诺,明成毅也看出了她的决心。
她的眼神,并不狂热,却足够真诚。秀美的脸庞因这双眼睛而熠熠生辉。
明成毅咳了一声,心下不知为何,有些放松,他道:“我是有些难过,毕竟你是我培养出来的人。”这话倒是透露出了几分真心。
世子毕竟只是刚成年的年纪,在杨久安眼中应当是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忧愁买不起看中的球鞋的年纪。
杨久安垂下了眼睛,实在是忍不住,道:“属下认为世子难过的是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面对皇权的无力,如履薄冰的疲惫,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杨久安每说一句,明成毅的脸色就黑沉一分。
可惜,杨久安并不看他脸色,反正她也要驻外交流了,难道还怕他给她穿小鞋吗?
她继续道:“世子,霍先生对部下的掌控力是比您强一些,你不必难过,毕竟他比你大那么多。您该庆幸,即使他是将对夫人的忠诚投射到您的身上,但至少他是忠诚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大放厥词,明成毅成功动了火气,他打断她的话,道:“难道,我还应该感激他吗?”
杨久安抬眼,道:“是的。”
她顶着压力接着道:“你不只应该感激他,还应该超越他。世子,不要与他置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无论有什么心思,都是您的人。”
明成毅很快就冷静下来,道:“他极力支持把你送人,你倒还为他讲话,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这话有告小状和幼稚宣布所有权的嫌疑。
杨久安并没有在意,她道:“世子,属下知道您有难过的事,对此,属下目前也没有办法为您分忧解难,但属下想告诉您,黑暗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关于霍先生对属下的安排,属下并无二意。”尽管很消极的坚持着,但她还在坚持着。
说到这,杨久安微微笑道:“我会度过每一次黑暗,迎来每一次黎明,找到属于自己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