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马鹿之死
闵右之的担心并非不无道理，冬日的气息笼罩到了整个西北的时候，西夏大军动了。
短短十天时间，连占周边三城，宋军节节败退。
闵右之默默盘算时间，再次催促起了城墙的进度。
现在西夏大军占住了海宴县城，随时有可能往前进到丹噶尔。
李州立刻下令戒严丹噶尔，就连出外跑商的于笘和白木，都迅速回来了。
一时间丹噶尔县城内人心惶惶，但出乎闵右之意料的是，虽然人心不稳，但百姓们都自发的组织了民间队伍，在县城内巡逻，以免西夏人潜入县城。
也是，丹噶尔身在边境，虽然距离西夏还有一定距离，但百姓们最起码的防范意识还是不缺的。
当然，这也是李州这个县令平日里组织得好的缘故。
此刻李州就正在闵右之处牢骚:“哎呦！哎呦！这马将军到底还是不如姜将军，哎呦！姜将军在的时候，西夏大军可是寸步难移，现在可如何是好！”
闵右之:……
提起姜家将军，闵右之再次想起了桂子那小小的身影，不知道这个孩子这会儿在做什么？有没有找到姜家一门的尸首。
而闵右之念着的桂子，这会子正被抱在姜家军一个轻功极好的青年手上在屋顶上不断的掠过。
又是几步，他们路过写着“刚察”的巍峨城墙。
马鹿带着大军驻守多时，粮草白白消耗，却是没有前进一步，就连西夏营中将军都看了出来，姜家人身死，大宋再无良将。
现在守在下面的，不过是矮个子里拔高的，硬着头皮上来罢了。
西夏此番派出的将军名叫艾尔肯，长相虽粗犷，但为人谨慎，宋军驻守，他也按捺住了性子，并不往前，两边对峙数次，马鹿不敢出战，但徐秦艽却是和他交手过几次，他称徐秦艽为“狡猾瘦小的中原男子”，徐秦艽则管他叫“长得好像父母造人时没有点蜡烛”。
艾尔肯谨慎，虽然时常和徐秦艽阵前对峙，但派出大军迎战，他却是一直不动，直到宋军的粮食消耗殆尽，天气也越来越冷，宋军中不少将士都长了冻疮，这才一声令下，开门迎战。
结果自然是宋军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丹噶尔城外。
西夏大军自然是节节压制，简直就是疯狂把宋军压在手下打。
不过大军跟着压制过去，那么原本挂姜家老小尸体的海宴县城，人数就少了下来，看管也不似之前那边戒严。
原想等着徐秦艽把海晏县城打下来，自己光明正大的扶灵回家。
可谁知道……
徐秦艽自己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再次将刚察县占回来，未免姜家忠烈挂在城墙上饱受风吹日晒，便只好先派遣姜家军一小队人马护着桂子前来偷尸。
城墙上的士兵全部被迷晕，桂子站在城墙之上，轻轻吸了口凉气，口中喃喃:“我替哥哥来接你们了，姜家亡魂，归家了……”
几名姜家军的青年也吸着鼻子，颤抖着手把城墙上吊着已经冻硬了的尸体解下来。
寒风凛冽，吹得他们的手脸通红，一滴泪不易察觉的滑落。
这一个是他们的将军，日日和他们同吃同住，在西夏铁蹄踏进的时候，与西夏大军激战，后被乱箭射死。
这一位，是将军的大儿子，得知父亲死讯，他怒而纵马，踏进西夏大营，直取那亲手砍下父亲头颅的西夏大将，随后从容赴死。
这两位，是将军的二儿子和三儿子，西夏大军走进刚察县城，他们殊死抵抗，最后同样被祭于墙头。
将军的四子，为保家中女眷，苦逃一百多里，还是被追上，他愤而迎战，胸口连中数十箭，闭眼前，他双手合十，求上天保佑姜家最后的五郎可以平安为姜家留后。
姜家一门女眷，未免受辱于西夏大军，在被追到的那一刻，全部自刎。
姜家满门忠烈！可得来的结果竟然是连尸体都要靠偷才能接回京城！
时间紧凑，他们顾不得感伤，将手上的尸体全部搬进马车上，趁夜驾车直直来到丹噶尔县城。
闵右之的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是半夜里，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青年带着桂子站在外面茫茫一片雪白之中，桂子眼角还有些红，伸手抱住闵右之的腰:“先生，学生难过。”
闵右之知道，这是接到了姜家满门的尸首了。
她撸撸桂子的头发，轻轻道:“那就难过一会儿吧。”
“先生，哥哥也会很难过吧？”
“会的，但都会过去。”
“先生，姜家军，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劝你哥哥，少喝点酒，他在，姜家军就还会壮大。”
“先生，学生好想哥哥，好想您……”
闵右之再次回抱住这个无助的小男孩，这是认识桂子以来，他情绪最强烈的一次，面对姜家的惨状，让这个情绪表达有障碍的小男孩，终于学会了难过。
“先生也想你，哥哥也想你，现在见到了先生，回京就可以见到哥哥了，桂子最棒了，我们为拥有你这样的学生和弟弟而骄傲！”
桂子吸了吸鼻子，抬头坚定的看闵右之:“学生还要回来，为姜家亲人报仇！”
闵右之不置可否，毕竟这件事该由姜焕决定，而不是她。
桂子再次依恋的蹭了蹭闵右之衣角:“学生告辞。”
而后坚定的转身离开，小小的背影竟然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孤寂。
闵右之叹了口气，回到屋中给徐秦艽回信。
就在桂子来到这里的一个时辰前，正威大将军马鹿被潜入营地的刺客刺杀，箭头带有剧毒，现在虽然刺客已经抓到，但马鹿还是回天乏术。
大将军一死，宋军中立刻群龙无首，正在这个时刻，吵嚷的众人中突然出现一拥护徐秦艽上位把持现状的声音。
立刻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但另一波人却是表示同是副将，凭什么光徐秦艽上位，难道另一个姓陈的副将就没有机会了吗？
先下大宋军中一下子分裂为两派，按照军中的慕强心理，徐秦艽当即和哪位陈副将切磋了一番，险胜。
折腾到半夜，徐秦艽还记得一定要给闵右之传消息。
闵右之看完这封恨不得把我很帅贴在信封上的情报，提笔开始给徐秦艽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