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觐见
鲁王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皇帝醒来后只召见了欧阳先生和周淮二人,这让他的心里悬了一块大石,现在这块石头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来,却不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砸到他头顶。
他心有戚戚的来到乾清宫,正瞧见周淮从里头出来,连忙行礼:“周先生”
周淮侧身避开,对他弯腰抱拳:“鲁王殿下。”
鲁王有心要问问周淮里头的情况,可周淮行完礼以后立刻快步越过他,这让他越发提起一颗心,深呼吸了几口,迈步走进乾清宫。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鲁王跪下行礼,皇帝没有叫他起来,而是自顾自的拿着朱笔忙碌。
足足跪了半个时辰,鲁王心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想法,终于,上面的皇帝抬起了头:“来了?”
鲁王连忙乖巧的跪直身子:“回父皇,是。”
皇帝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按惯例,皇子要及冠后才能出宫建府,你知道为什么你还未及冠,朕便给你封地,让你出宫建府吗?”
鲁王一头雾水:“儿臣不知。”
“是因为朕活不久了,朕的父皇,你的皇祖父,享年五十三岁,到朕即位的时候朕也不过二十五岁,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你前头还有三个哥哥,都没长成,所以连皇家玉蝶都没上,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朕膝下只有你和你二哥和老五,老五年幼,朕和他并没有怎么相处过,你二哥比你大一些,外家呢,也要护着他些,你母妃性情和软,娘家无甚人才,这些年一直没什么背景,所以这些年,朕对你是偏疼,偏宠,朕如今疾病缠身,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怕有朝一日朕去了,你无依无靠,所以早早给你封王。
儿时你二哥性子就沉稳,偏你成日和他在一处,没学到他的半分沉稳,最喜欢和朕撒娇,那时候你才那么大点,你一叫父皇啊,朕的心都化了,所以你自小,只要有所求,朕是无有不依。
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听小太监说外面有糖葫芦,啊呀,非要吃,朕就偷偷带着你啊,潜出宫去,你吃得脸都花了,结果那小摊子不干净,回来你就闹了肚子,还连累朕被你母妃好一顿埋怨。”
皇帝讲到鲁王儿时,面上也露出了一点真切的温情,鲁王跪在地上,定定的看着皇帝面上的笑容,也想起了儿时的事情,那时候他很天真,每日跟在二哥身后跑,二哥读书他就在边上吃冰酪,吃小点心,二哥学骑射,他也像模像样的弯弓搭箭。
最后父皇一检查学业,二哥遥遥领先,自己却是把欧阳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父皇要生气,自己就软软的往他怀里一靠,喊一声父皇,而后父皇就偃旗息鼓,转头和欧阳先生赔不是……
皇帝还在继续说话:“民间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可实际上,朕对你,要比对你二哥疼宠得多,但是,朕宠了这么些年,竟就宠出你这么一个不学无术!欺辱学子的纨绔来!”皇帝将手上的折子一甩,砸在案上砸出砰的一声。
鲁王立刻惶恐的俯身,大喊冤枉,想来他比二哥不过小两岁,但儿时父皇给他的关注是最多的,那几年自己和父皇的相处,也和民间父子无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六年前欧阳先生辞官离开,后头的先生都对自己阿谀奉承,所以自己的学业一落千丈的时候,还是更早一点,自己处处不如二哥,被母妃逼着半夜起来罚跪的时候?还是再早一点,听到自己宫里的两个宫女说自己往后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的时候?
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二哥从小到大都要压他一头?
儿时不懂事,学业上输给他也就输了,可他竟然早早开始筹谋,招揽那时候还是书生的顾怀行,安排周淮去为他收弟子,拉拢朝中大臣,利用母族势力,频频立功!
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所以他也去仪景,也去帮助父皇做事,也去拉拢二哥看好的学子,可谁知,他们竟然不想着投奔自己,所以他大肆招揽门客,拉拢朝臣,二哥可以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那种半夜被母妃叫起来罚跪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过了,果然,后头每一次胜过二哥,母妃都很高兴,不住的和他说,他没有二哥那种得力的外家,所以他就要加倍努力。
后头这些年,他想着,自己要站上去,站到高处,二哥能做到的,他也能,那个位置二哥要坐,他凭什么不能坐一坐?
被父皇叫去白石府寻找宝藏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开心,这是重用!
父皇把前朝这样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他,把这样隐秘的事情都交给他做,这是信任!
他想,他一定要完成好这项任务,可谁知在白石府一连好几个月,他在山里转得晕头转向。却连宝藏的影子都没见着,等回来听说自家二哥看好的学子正在考试,一气之下,便安排了自己身边父皇拿来保护自己的一个高手潜进贡院威胁她。
谁知那小子竟然不受威胁,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二哥的耳朵里,他竟然使人来戒严贡院,暗中保护那小子,上一个二哥看上的顾怀行已经给自己带来的不少麻烦,这一个闵右之他竟也如此重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结果闵右之不仅没死,甚至还将了他一军,借助他的势力给自己找了张护身符!
但是,他虽然深恨闵右之坏他的事,但他绝不可能做出扰乱考场的这种蠢事!
可是父皇信吗?上一次乡试,他一时冲动用了父皇的人,事后他便知道这事瞒不住父皇,现在又是闵右之打头带着学子静坐,想也知道又是自己去寻闵右之的麻烦,真真是有口难言!
正想着心事,上面的皇帝又开口了:“你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周先生了吧”
鲁王脑袋混沌的点头,皇帝走到他跟前,声音沉沉的在他头顶响起:“你知道周先生和朕说什么了吗?”
鲁王摇头,但又想起来皇帝站在他面前,不一定看得见,又开口道:“儿臣不知。”
“周先生说,他的弟子,教导出来是为这天下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是为四海宴清,不是为了皇位上的谁是,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逸儿,你知道周先生何等大才吗?”
“他与欧阳先生师出同门,是欧阳先生的师兄,欧阳先生已经是惊世奇才,可周先生还在欧阳先生之上!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当年朕没有得到他的辅佐,已经是朕一生之憾!所幸得了他的策论,就足以助朕成为一个仁君!他倾尽所有教出来的学生,你以为是普通学子吗?”
鲁王拼命摇头,开口辩解道:“父皇,儿臣并没有指派内官去为难周先生的学生啊!父皇!您要信儿臣啊!”说着,他拼命的磕起头来,皇帝摇摇头:“朕没有说你去为难他们,可难道白石府着人追杀闵右之的不是你吗?”
鲁王涕泗横流:“父皇明鉴,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责罚!”
皇帝踹了他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要罚朕早就罚了!何必等到今日,你给朕起来!来人,传闵右之,吴正,江止,胡清,徐秦艽等人上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