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欧阳先生
这一日顾怀行直到三更时才赶回小院儿,闵右之还未熄灯,正在院儿里的石桌上坐着温书,一盏孤灯映着她圆乎乎的小脸,不知看到了哪里不太明白的地方,正念念有词,嘴巴一张一合,乖巧极了,顾怀行咳嗽了一声:“小师弟这么晚还在看书?虽然已经四月,可晚上还是冷的,快回房吧。”闵右之这才惊觉已经入夜,回头瞪了麦穗一眼:“怎的,这会子又不怕我伤了眼了?”麦穗委委屈屈拨了拨灯芯:“早叫小郎回房了,是小郎说这会子风好,不愿意回房去。我还给您添了件儿衣服来着。”闵右之这才发现果然身上不知何时添了件衣服,自己又确实是看书看进去了就不爱动弹的性子,只得又给麦穗小委屈赔不是道:“是我失误,赶明儿带你去吃天香楼的荷叶酥?”
麦穗立马开心起来,高高兴兴的收了书本灯盏,又问顾怀行吃了没,得到否定的回答以后兴冲冲的去给他们准备宵夜去了。
闵右之见顾怀行两手空空,便问道:“师兄没借着书?”顾怀行叹一口气:“那欧阳先生性格古怪,不愿把书借我,给了我三天的时间要叫我自己去摘抄,时间远远不够,我今天抄得晚了,还叫他赶了回来,叫我明日只许巳时去,酉时就必须回来,否则影响他休息。”
闵右之想了想,问道:“师兄若是不嫌弃,赶明儿我同你一起去抄书,只不知那位欧阳先生愿不愿意。”
顾怀行沉吟了一会儿,只说怕耽误闵右之时间,闵右之表示自己横竖要在这边等着放榜再回去,再者都是为先生做事,很是应该的,只是自己字迹稚嫩,怕先生嫌弃,顾怀行想着周淮提起闵右之的嘴脸,大笑道:“只怕先生知道是你帮忙抄的,要欣慰坏了,这样吧,明日就劳烦师弟和我跑一趟,若是欧阳先生没有意见,就要麻烦小师弟同愚兄一起抄书啦。”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闵右之鼓鼓的小脸,问道:“方才进来时瞧见小师弟似乎看到哪里有难处,不知愚兄能不能为你解答。”要说顾怀行要帮闵右之解答疑惑绝对没有自夸的成分,他在四海书院平时没事还帮周淮代课来着,周淮说他已经可以下场,只性格还需磨砺,这才将他扣在四海书院念书,闵右之虽不知道他代课的事,但之前的相处下来,顾怀行给她答疑时都深入浅出,讲得浅显易懂,她在顾怀行这里也算受益良多,正巧麦穗端着两碗阳春面并一些小菜过来,见两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说话,哼了一声,闵右之便就势邀请顾怀行去餐厅吃宵夜,顺便聊聊她方才看不太懂的地方。
夜深了,麦穗也没有再叫厨娘起来,自己亲自下厨煮了两碗阳春面,细细的面码在清汤里,汤头上飘着两叶小白菜,翠绿的葱花飘在面条上,边上是一小碟萝卜鲊并一小碟冬瓜鲊,闵右之生来口重,因此这冬瓜鲊放了许多茱萸腌制出来,酸酸辣辣的很合她的口味,她下午刚回来用了些饭,这会子早饿了,再一看这清爽的面条腌菜,当下提起筷子就邀请顾怀行尝尝,顾怀行也是从下午就没吃东西,这会子瞧见这碗面也是食指大动,两人甚至都空说话,唏哩呼噜的吃完面,再一看天色,得,今儿先睡觉吧,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于是两人就抹抹嘴巴。各自回房,却两人都没睡,闵右之这头将自己没看懂的地方记下来,明日从欧阳先生处回来以后好和顾怀行接着讨论,那边顾怀行却是拿出一张信纸,提笔写下:闵家四子……
他这封信大约写了一刻钟才落笔,顾怀行将信纸拿起来小心翼翼吹干封好,然后吹了一个呼哨,外头进来一个黑衣人,朝他点了点头,拿起信飞身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闵右之早早起来,吃罢早饭,两人便朝着欧阳先生现在的住处去,隐士的性格都有些怪异,比如这位欧阳先生,他带发出家,却并不住在庙里,而是在城外一个小村里租赁了个小院儿,就住在那儿,难怪昨日顾怀行回来那样晚,这跑到城外去,一去便要半个时辰,这还是坐马车的情况下,昨日顾怀行回来时没找到马车,那欧阳先生怎么也不乐意顾怀行歇在他的院子里,顾怀行没有办法,最后还是一个大婶看顾怀行清秀可人,动了恻隐之心,叫自己男人驾着牛车将顾怀行送回去,闵右之听到这里就问:“那那位送你回去的大叔晚上岂不是赶着夜车回家?”顾怀行回答道:“那大叔在城里有家铺子,是做堂食的,因此每日都要回去拿新鲜的菜,早上再来城里开店,大婶就照看自家的鸡鸭和土地来着。昨晚大叔就把菜带着回了城,就在铺子里歇了。”
闵右之便点头:“这样的日子也蛮有奔头的。”
顾怀行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闵右之:“小师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苦吗?日日都要奔波开店做生意。”
闵右之歪了歪头:“大婶让大叔送师兄回来大叔就送了,可见两人是互相尊重相敬如宾的,他们在城里还有一家铺子,大叔每日都要去做生意,大婶也要在家照顾家里,但他们不对目前的日子抱怨,可见是勤劳朴实的人家,而大婶对师兄一个陌生人也愿意伸出援手,可见心思纯正,两人心齐,又往一处使劲儿,这样的家庭,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顾怀行点头:“师弟能看到这些,可见师弟也是心思纯正的。”
闵右之就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唉~师兄这么快就从自己的芦衣顺母阴谋论里走出来,还立马带上滤镜看自己,觉得自己心思纯正,顾师兄才是真的心思纯正呀。
两人一路聊着就走到了那欧阳先生的小院儿前,只见院儿前一个小童正在扫地,抬头看见顾怀行,硬是睁着那双细长的眯眯眼十分夸张的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