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顾怀行
县试一连要考五场,哪怕闵右之天天练武,可毕竟这具身体才仅仅八岁,闵右之有心拔苗助长,可考到后头几乎是全凭毅力在支撑。
出考场的时候还是脸色蜡黄,脚步虚浮,往前走了两步就一下栽到新晋书童七方身上,这七方便是麦穗的哥哥,那日之后就被闵右之改了名儿派到身边伺候着了,此时七方稳稳的扶住闵右之,麦穗忙叫道:“宋叔,快将车再赶过来一些,小郎昏过去了!”
闵家这头正手忙脚乱,却听身后一声嗤笑:“堂堂闵小神童也不过如此嘛。”
麦穗回头看去,却见是徐秦艽摇着一把折扇,脸色蜡黄却还是一脸骚包的站在他们身后。
麦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知这个公子和自家小郎有什么过节,可出于一个贴身丫鬟的职业素养,她毫不客气的回怼了过去:“这位公子且先护好自家罢,少管我家小郎的闲事儿。”
“嘿!你这丫头!”徐秦艽有心和麦穗争执两句,可确实腿软,他缓了又缓,终于有了几分力气,立马拦住了欲上车离开的麦穗。
麦穗又急又气,当下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恭不敬的再次行了个礼:“这位郎君还是让一让吧,我家小郎才八岁,现下忙着回府看郎中呢。”
徐秦艽探头看了看车里睡着的小娃娃,反倒笑了,没脸没皮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我现在也要看郎中。”
“徐四郎若是身体不适我便送四郎前去医馆,何必往闵家凑呢?”麦穗还没想出怎么拒绝这位刺儿头,却听后头传来一个故作低沉的声音。
回头看去,却是一位穿着四海书院青衫的书生,眉眼飞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徐秦艽,徐秦艽立马夹紧尾巴做人:“原是顾兄,不劳烦顾兄了,我自去医馆就是,多谢顾兄,顾兄再见。”
要说麦穗是闵右之的贴身丫鬟呢,这会子见来人是帮他们的,再一看那人,长得一双锋利飞扬的眉眼,薄厚适中的唇,少年郎的身子已经抽条,看起来不知比那竹竿似得徐秦艽匀称多少,麦穗笑得见眉不见眼,立马从小野猫转变为乖巧小白兔,真心诚意的行礼道谢:“多谢这位郎君,不知该怎么称呼。”
那男子颔首,看了车里的闵右之一眼:“顾家二郎,顾怀行。现下不是客套的时候,先送你家小郎回家去吧,他因是在考场吃得不好,才导致的昏迷,待他醒来以后吃些清粥小菜即可,不宜进补太过,须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麦穗这才想起来自家小郎还在车里昏迷不醒,忙招呼宋叔驾车回府。
闵右之这副身子也不敢在外头请郎中,自家有签了死契的大夫,姓秦,此时秦大夫号完脉,只道:“小郎该是累狠了,肠胃又娇嫩,这才昏过去,小麦穗儿,你去给你家小郎熬些鸡丝粥,并一些开胃小菜,叫小郎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只叫她先吃小半碗,小郎肠胃娇嫩,不宜进补太过。”
麦穗见那顾怀行说得和秦大夫说得一样,越发觉得那顾怀行不仅人长得好,心地也良善,对那顾怀行的好感是蹭蹭蹭往上长。
待闵右之醒来,面对的就是一个还没到怀春的年纪就开始怀起了春的小麦穗儿,这位怀春少女不仅强行给她安利顾怀行,甚至丧心病狂到只许她喝半碗粥,再要吃得等两个时辰,闵右之欲哭无泪。
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一面迎合着麦怀春少女穗儿,一面想趁这位管家婆不注意再吃两块点心,却不想被后者抓个正着,麦穗一个饿喵扑食将点心抢了回去,义正言辞:“小郎不能再吃了,您肠胃娇嫩,这糯米果子吃多了不克化,当心肚疼。”
闵右之只好腆着脸恳求,她在考场里实在没吃上什么正经玩意儿,考到后面那两场时甚至只有热水泡着干巴巴的点心充饥,这会儿虽然理智告诉她麦穗说得对,可欲望还是战胜了微弱的理智,主仆二人一来二去就打闹起来。
顾怀行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闵老爷咳嗽两声,讪讪朝身后的老者解释:“右之年纪毕竟还小,平时比这老成多了。”
闵右之一见那老者,眼睛一亮,忙下床来双手平举作揖:“周先生。”那老者捋了一下胡须,正是闵右之先前的坐馆先生,周淮。
此时他后头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衫学子,正是顾怀行,他对上闵右之的眼睛,微笑了一下,周淮此刻大笑道:“听说你出考场时昏过去,老夫急得特带你顾师兄来瞧瞧你,可这一见,小郎并不是十分虚弱的模样嘛。”
闵右之尴尬起来了,都是这个不靠谱的爹,竟不着人通报一声,叫先生看见她这副模样。啊呀!社死!
周淮又问:“发挥得怎么样?”
闵右之立马从社死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恭敬答道:“十拿九稳。”
顾怀行挑了挑眉,再一次注视这个小师弟,细长的丹凤眼低垂,却并不拘谨,腰背挺得笔直,恭敬又不失自信的回答先生的话,可见那句“十拿九稳”不是自信过头,而是胸有成竹,不过……
气场倒是十分稳重,可脸颊旁边那圆圆的婴儿肥却叫人很难忽视,看得出来他此时已经竭力崩住了小脸,可那腮帮子还是鼓鼓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十拿九稳么,顾怀行笑了笑,看着闵右之圆圆的腮帮子,竭力克制自己想上手的欲望。
周淮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伸手捏了捏闵右之的小脸,表情却是严肃的:“小郎今年也八岁了,待过了童生试就来四海书院念书,这是你顾师兄,往后来了书院,有什么不明白的要多问,多看,切不能自傲焦躁,为师信你必能顺利通过考试。”
说完后周淮也不逗留,和闵老爷寒暄几句以后带着顾怀行转身就走。
顾怀行心有疑虑,这闵右之尽管看起来比一般孩童冷静自持些,可怎么到了先生也要亲自来看的地步,不过他一向明白,有些事没有结果的时候,不能下定论,一切如何,且看着闵小神童县试结果出来便可知一二。
他不问,周淮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怀行可是在想,那闵右之没有什么特殊,怎么值得我这个做先生的特地跑一趟?”
顾怀行抱拳弯腰:“请先生赐教”
周淮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刻苦,谦逊,有野心,也够聪明,可就一点,太正直,过刚易折。
反观闵右之,同样刻苦聪明,亦有野心,且十分会审时度势,却有些自傲。
这两个学生或可成为他教学生涯里最骄傲的两名学子,他希望他们是互补互助,而不是有朝一日因为不同的理念而分道扬镳,此刻,周淮便对顾怀行道:“闵右之年纪虽小,却聪敏好学,待人接物很是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若你同他交往,必能有所受益。”
顾怀行听到这里,再次回想起那圆鼓鼓的腮帮子,和他交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