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南风往事（五）
随着官兵的让行，很快，吴国大军的统帅，北伐大都督梁达来到了阵前。
而随梁达一起前来的，是随行的监军，皇帝亲自指派的都监谢康。
都督梁达和都监谢康骑着骏马来到了阵前，二人虽同为吴国朝臣，但打扮却多有不同。
都督梁达身材臃肿，体态肥胖，他一身战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一把宝剑别在腰间，脸上更是带着一副凶狠的模样。
而梁达身旁，谢康则显得与他格格不入，谢康身着青绿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脚穿乌黑色的官靴，身材更是又瘦又高。
二人一武一文，各有各的风采，一个都督一个都监，更是相辅相成，又相克相生。
谢康与梁达骑马走到吴国大军的最前方，而映入眼帘的自然也是血流成河的听风镇。
谢康与梁达同时放眼看去，听风镇满镇的尸首被二人看在眼里，眼前的惨状看得令人触目惊心。
伴随着血腥味随风袭来，闻着更是令人阵阵作呕，常人若待在这里，恐怕早已乱吐不止。
但都督梁达却看着这样的场面，依旧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他见惯了血雨腥风，眼前的景象虽然惨烈，但却还并不足以让梁达表现出不自在的模样。
比起身为统帅都督的梁达，一旁的谢康却远没有那么好运，谢康本是文臣，多年来一直身居京城，与梁达这样的武将不同，听风镇的惨状，对于谢康而言，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谢康闻着风中残带的血腥味，他阵阵反胃，看着那些身首异处的尸体，谢康更是赤红着双眼，强装着镇定。
身为武将的梁达看出了谢康的不适，他嘲讽的笑了笑，“怎么？谢大人身体不舒服啊？”
此时的谢康已然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听着梁达的嘲讽，他依旧还故作淡定。
“哪有？只是晚饭吃得太多了！”谢康故作平静的回答着，这是他这个文臣最后的倔强。
“不舒服就说，谢大人何必强撑着呢？”梁达瞥着眼神，冷笑起来，“本都督久经沙场多年，和谢大人这样常年舞文弄墨的书生可不一样。你见不惯这些，也很正常，毕竟这战场就不属于你们读书人！”
谢康明白，梁达话里的意思是让谢康赶紧离开这里，因为这次谢康以都监的身份进入军中，本就让梁达不满，所以才会有了如今的嘲讽。
谢康虽是文臣，却也不甘示弱，“属不属于，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本官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监军，岂能辜负皇恩？”
梁达听着谢康将吴国皇帝搬了出来，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虽是不满，也只能强忍怨气。
而就在这时，为首参将下马走来，他三步并两步，转眼便来到了梁达和谢康的马前。
参将冲着二人一拜，“启禀大都督，启禀都监，前方城镇突遭变故，不知是何缘由？”
梁达向着听风镇一瞥，冷冷一笑，“这还不明显，边境多贼寇，定是谋财害命！”
参将听此，他点了点头，转而又言道：“接下来行军，还请都督指示！”
梁达冷眼一瞥，厉声言道：“此乃燕国城镇，与我吴国无关，命全军绕行，直达南关城！”
此言一出，参将刚要答复，但谢康却抢先开口说道：“且慢！还应看看镇中是否还有生还之人，或许这偌大城镇之中，还尚有生还者。”
梁达向着谢康一瞥，“谢大人，如今赶路要紧，这燕国的事，就留给燕国人自己解决吧！何必多管闲事？”
谢康却皱着眉头，他目视着梁达的无情，或许已经久经沙场的人见惯了别人的生死，对于这样的事，自然也不会太关心。
但谢康终究只是个文人，他看着满镇平民遭殃，心中却是深感同情。
谢康满脸忧愁的模样，“可如今我们要是不管，待到明日，估计那些生还者也要一命呜呼了！”
梁达一愣，转而冷笑起来，“谢大人，咱们这次渡过江河，夜入燕国，是来打仗的，可不是来做慈善的，这些燕国人死就死好了，管他们作甚？”
谢康听着梁达的回复，他脸色沉重起来，看着尸横遍野的听风镇，这一刻，谢康却感觉人命竟然如此不被人在乎！
谢康沉默了，他虽然并未上过战场，却也明白对于这些百姓而言，他们对于战争并无过错。
而梁达看着谢康的沉默，他冷冷一笑，对于这个文臣，梁达有诸多不满。
但因为谢康是皇帝亲自派遣，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但让一个文臣在战场上制衡武将，这对于梁达无疑是一种痛苦。
梁达冷笑着，他对于听风镇的惨状视若不见，他见过这世上太多的死人。
一个镇子的悲惨，并不能让梁达露出任何同情，反而他会觉得这是平常不过的事情。
梁达斜眼看着谢康，冷声一笑，“谢大人，抓紧赶路要紧，可别耽误了正事。”
谢康眉眼一抬，他声音冰冷的说着，“都督，在你的眼里，这些百姓的命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梁达一愣，转而大笑起来，“哈哈哈……谢大人，燕国百姓，与我吴国何干？”
谢康听着梁达的回答，他皱着眉头，冷声道：“他国的百姓，难道就不是人命吗？”
梁达一撇嘴，面露嘲讽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这次偷袭南关城，又不知要死多少人？你还是关心关心我吴国的将士吧！”
谢康或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监军，他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吴国大臣，但他的心却始终关心着那些惨死的百姓。
谢康沉思片刻，他冷声道：“梁都督，借我些兵卒，我要救他们！”
梁达顿时大惊失色，“谢大人，你可莫要犯糊涂，这些燕国人可是欺压了我们吴国多年，救他们有什么用？”
谢康紧咬着牙根说道：“我和你一样，同样恨燕国的兵马。可国与国之争，于民何罪？”
“国与国之争，于民何罪？”梁达冷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国与国之争，于民何罪呀！”
听着梁达的冷笑，谢康也紧蹙着眉头，他厉声道：“借还是不借？”
梁达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目视着谢康的目光，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