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高山流水（3）
“二皇妹那边当真毫无动作？”
卫阙问着，拔出手中长剑。
兵器寒光打在她脸上，向来儒雅随和的人也平添了几分锋芒。
旁边的幕僚看了看她，低头答着：“回禀殿下，太女那边确实毫无动作。太女被困于东宫，又有御林军在东宫外面看守，除了偶尔早朝之外，太女再未踏出过东宫。”
“母皇竟把她看得这么紧？”
卫阙说着，勾唇笑了笑，继续叹着——
“失宠又如何，母皇依旧没有废储令立的打算。在母皇心中，恐怕只有二皇妹适合继承她的大位吧，否则她何至于把老十三扶起来和我斗？”
就算卫辛为了个男人，连兵谏都用上了，卫霖依旧只是将她架空了兵权，圈养在东宫里。
不出意外，等卫霖百年之后，这皇位还是想传给卫辛来坐。
至于如今的朝堂上，不管是她，还是刚扶起来的卫繁，不过都是卫霖用来平衡朝堂的工具罢了。
卫繁那个妹妹，自以为得了夷州大权就是得宠了，还妄图和她这个嫡长皇女正面争锋，实在是蠢得叫人无话可说。
“所以殿下，赶紧动手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趁现在太女被架空在东宫里，我们直取皇宫，夺下皇位，杀了太女！乾坤已定之时，下面各州将士再想反抗都是徒劳了。”
那幕僚在旁边开口劝着，见卫阙低头不语，她又道——
“殿下，九皇女与十二皇女都派人传信过来，汤州军营与谷州军营一切如常。趁现在，下面州军与太女失去联系，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若是等太女再得陛下宠爱，重回朝堂之上，聚齐众多党羽，那一切都来不及了！”
卫阙听着，轻轻叹了口气，擦拭着手里刚出鞘的剑。
“下去准备吧。”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和卫辛斗个你死我活啊。
得到卫阙的应允，那幕僚面露喜色，立刻应下：“是！”
……
淅淅沥沥一场小雨淋下来，浇灭了夏末最后一分燥热。
宫里的夜色深不见边，冰冷的围墙透着阵阵寒意，连过路的风都带上了些许入秋的萧瑟之感。
尤其是东宫里的宫人少，宫里这时候又没有多少皇女皇子敢和卫辛往来，东宫这时候就更显萧瑟。
辛肆抱着平坦的肚子坐在床上，眼神有些茫然，看着卫辛起床穿衣披甲。
“你睡，别担心我，晚睡对小妖怪不好。”卫辛走到床边，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辛肆稍微清醒了点，摇了摇头，说着：“不能睡了，等会儿要是有逃兵杀过来，我要赶紧揣着小妖怪跑。”
就算他现在不方便动武，该逃命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含糊。
打不过赶紧跑，回头让大妖怪给他找场子。
卫辛简直被他逗乐了，开口问着：“你知道等会儿动起手来，东宫外面会围多少人吗？”
“嗯？”辛肆歪了歪脑袋。
“我离开之后，马上就会有两万大军过来，把东宫围个水泄不通。宵衣行夜载阳都在寝殿外守着，别说是人，今天哪怕是只蛾子，都别想打搅我的鱼儿睡觉。”
她调了那么多州军过来，难道是调来当摆设的吗？
“为什么派这么多人来保护我，你身边不多带点人吗？”辛肆蹙眉问着。
卫辛笑了笑，伸手覆在他肚子上，开口答着：“保护你就是在保护我，我带的人足够了，别担心。”
她要是时至今日还连他和这个小妖怪都保护不好，真的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辛肆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要小心点。”
“嗯。”卫辛应着，把脸凑到他嘴边。
辛肆仰起头，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啵！”
卫辛瞬间心满意足，起身提剑，大步走出了寝殿。
守在殿外的云朗立刻跟上她的脚步，禀报着：“主子，明州军将士在半刻钟前已经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卫辛脸上笑意加深，随口道：“半刻钟前，这会儿过去刚好赶上立旨传位。”
——
此刻，养心殿里。
卫霖看着带兵闯进宫里的卫阙，脑中电光火石飞转，很快明白了卫阙的意图。
“大胆！明王，你胆敢深夜闯宫！”古嬷嬷一甩拂尘，尽职尽责的挡在了卫霖前面。
殿外的御林军也杀进来，在卫霖身边围拢护驾。
这时候，本该最先出来保护卫霖的那些暗卫却一个都没出现，好像根本不在殿内一样。
在御林军对面，为首的卫阙笑着朝卫霖抱拳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母皇。”
卫霖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样的场景好似在她意料之中，但真正发生时还是让她觉得猝不及防。
沉默片刻后，卫霖开口问着：“你也和你二皇妹一样，觉得朕老了，该轮到你们这些年轻皇女搅弄风云了是吗？”
卫阙笑道：“儿臣自然不敢与二皇妹相较，未有足够的把握之前，儿臣断然不敢如二皇妹那般兵谏，否则岂不也成了被母皇架空的皇女？”
“所以你此番深夜逼宫，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了？”卫霖沉声问着。
卫阙继续应着：“母皇这是在拖延时间吗？儿臣斗胆，还请母皇少说两句，即刻书写退位诏书。”
随着卫阙的话音落下，她身后的明州军将士也冲了出去，直接和御林军在殿内厮杀起来。
卫阙在身边将士的保护下一步步走近卫霖，她身边的一名将领直接一脚踹开了挡在前面的古嬷嬷。
“还请母皇即刻书写退位诏书，若一切顺利，儿臣必然尊母皇为太上皇，以皇权富贵奉养母皇终老。”卫阙说着，手里的剑直接架在了卫霖的脖子上。
今日逼宫已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不成功便成仁！
卫霖看了看她，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剑锋的冰凉触感，开口说着：“朕写便是。”
“有劳母皇。”卫阙不紧不慢的收回剑，亲眼盯着卫霖落笔。
她带来的明州军将领直接上前磨墨，替卫霖铺开了空白圣旨的明黄卷轴，逼迫意味十足。
卫霖提笔蘸墨，正要落笔时，只听见歇下去一点的兵戈声又响了起来。
“皇姐这个点了怎么还进宫找母皇议政，怪勤奋的。”
卫辛慢悠悠的趟着步子走了进来，御林军和京卫军跟在她身后涌进养心殿，众多将士立刻将卫阙带来的明州军将士屠尽。
养心殿外，在乌泱泱一片军队的威压下，毕溱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直接带着她麾下的士兵降了。
紧接着，一批又一批的明州军将士跪地乞降。
局势瞬息万变。
“皇姐瞧着好像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不欢迎我吗？”
卫辛笑盈盈的走过去，卫阙身边的那几名明州军将领立刻拔出剑，几人一起朝着她刺过去。
云朗和堂明立刻拔刀迎了上去，几个回合接连斩杀两人。
她们带来的那些将士也纷纷冲了上去，制服了剩余的几名明州将领，就地诛杀。
卫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不急不慢的走到卫霖身边，看了眼桌上还未落字的圣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母皇这圣旨要写些什么，不如儿臣代笔吧？”卫辛话都还没问完的时候，就已经夺过了卫霖手上的玉杆狼毫。
卫霖此刻站在她的两个女儿中间，说不清的悲凉涌上心头。
“母皇不必摆出这般模样，你杀了临渊父侍的时候也未曾如此伤感，屡次派人暗杀儿臣的正君时也未曾如此伤感。”
卫辛说着，认真在明黄卷轴上挥毫落笔——
明王卫阙，不忠不孝，携明州军将士夜闯皇宫，意欲逼宫篡夺皇位。今褫夺封号，削其宗籍，终身幽禁宗人府。
卫阙看着卫辛写下的那些字，突然放声笑了出来，笑声一阵盖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