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姜汁糖（3）
“两三年不见仁王，今日一见，发现仁王变化不小。”卫辛开口接着话。
目光将萧惊燕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萧惊燕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唇色，还有那无法掩饰的老态，卫辛继续叹着：“过了的事情就过了，逝者已逝，仁王还是要保重自身啊。”
当年在京师引得无数公子为之倾心的仁王殿下，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实在可悲可叹。
萧惊燕听了并没有太多触动，只应着：“谢夷王关心。”
“如今小世女降生，想必不用我们多说什么，仁王都该振作起来了。”卫阙在旁边搭着话。
萧惊燕没说什么别的，只说着：“其实平平淡淡挺好的，也不求这孩子将来有什么作为，能明事理就行。”
她此话一出，卫阙和卫辛多少有点来兴致了。
卫阙问着：“她将来也是要承继你亲王爵位的，王室不比平民百姓家，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
“怎么了这是？才两三年不见，跟老了多少岁似的。”卫辛在旁边接着话，提起酒壶给她们三人杯中倒满了酒。
皇亲贵胄，王室高门，想要平平淡淡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让孩子平平淡淡，为人母的，多少得比别人母亲更强一点，否则如何护得住一个平平淡淡的孩子？
看看方涵，那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护住方婕妤，方涵就得看得比别人更远一点，爬得比别人更高一点，站位比别人更准一点，那才能护得住。
而且前提还在于，方婕妤自己也是个能拿捏住分寸，知道圆滑低头，且从未参与过朝上政务的。
萧惊燕这番话说得有些异常，卫阙和卫辛顺着往后接了两句。
只听萧惊燕又说着：“随口一说罢了，喝酒吧。”
如今的萧惊燕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颓靡，还没到三十岁，看起来像是八九十的人，瞧着老态龙钟。
满月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进来几名官家小姐。
那几人面对仁王府的下人时，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样子不像是来吃酒席的，倒像是进来砸场子找茬的，而且步骤还很熟练。
直到后面看见卫阙和卫辛都在这里，她们才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坐下吃了顿酒。
而在这过程中，萧惊燕全程都好像事不关己，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这性格转变之大，让卫辛忍不住用皇权系统扫了她一遍。
还是本人，没有被人夺舍。
所以从战场回京师的之后的这两年多时间里，萧惊燕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难道发现她母亲萧晟思的病亡真相了？
卫辛的兴致越来越浓，举起酒杯和萧惊燕喝着。
卫阙没再过多的讨论些关于萧惊燕的事，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卫辛那场即将到来的联姻上。
……
元宵过后，群臣上朝。
卫辛就比较特殊，她忙着联姻迎亲，卫霖也免了她这段时间的早朝，让她和礼部那边好好准备。
正月廿四，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卫辛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与此同时，远在北方戎狄部落的辛肆也换上了一身装饰华丽的喜服，绑成小辫的发间箍着金玉小环，腰间佩戴着牛角羊角雕刻的许多配饰。
厚重的狼毛披风拢在身上，灰黑的狼毛衬着他英气的五官，异域风情十足。
“（真是便宜卫辛了！）”从今天早上辛肆换衣开始，司不离不知道把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
她这么好的阿弟，真是便宜卫辛了！
穆吉扎西托着辛肆的两只胳膊，看着精心装扮后的辛肆，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眼里闪着水光，笑着看了辛肆一会儿，开口说着：“（部落里不能缺守，就让你两位姐姐送你去吧，阿娘和阿爹就不送你了。）”
到时候亲眼看着他被卫国的人接走，他们也舍不得。
“（阿爹要照顾好自己。）”辛肆张开手臂，第一次主动给了穆吉扎西一个拥抱。
穆吉扎西愣了会儿，随后笑容更灿烂了些，拍了拍辛肆的背。
“（把小辛看紧点，别让中原的男人凑到她跟前。实在受了委屈就让姐姐们接你回来，咱们不怕她们卫国。）”
辛肆点了点头，松开了穆吉扎西，随后看向司厥。
在司厥那闷闷的注视下，辛肆提起衣袍跪下，双臂交叠贴地，上半身伏在地上，认认真真朝她行了个部落大礼。
司厥等他行完礼，弯下腰把他扶了起来。
“（受了委屈就赶紧回来，咱们不怕打仗！）”
司厥的声音也闷闷的，辛肆受没受委屈还不清楚，她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老母亲。
辛肆再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后面的穆吉扎西和宁格桑，还有司安，开口说着：“（那我走了。）”
穆吉扎西捂着嘴，朝他点了点头。
司不离扶着辛肆上了马车，转身和司不遗一起上马。
“（出发——！）”
随着送亲队伍启程，周边的乐师也开始奏乐。
道路两旁的铜钦音量宏大，吹出的曲音沉滞厚重，压过了其余乐器的声音。骨笛角铃的声音穿插其中，在远方泛起阵阵空灵的回响。
辛肆坐在马车里，心里说不出的酸胀。
仰头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辛肆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包姜汁糖，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正月的北方还很冷，嘴里的姜汁糖带着浓烈的姜味和甜味，像是要在嘴里烧起来似的，吃得让他全身上下升起一阵暖意。
吃了会儿糖，想了想大妖怪，辛肆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看了看手里的姜汁糖，辛肆掀开窗帘，伸手把糖递给了马车旁边的司不离。
“（阿姐，吃两颗吧，暖暖身子。）”
司不离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很傲气的昂起下巴。
“（我不冷，我不吃。）”
她才不吃卫辛的东西，这是她最后的骨气！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卫辛迎亲的时候她还要整人呢！
辛肆：“……”
阿姐这人好倔，脑袋也不太机灵的样子。
辛肆想着，拉上了司不离这边的窗帘，然后挪了挪屁股，往另一边坐了点，拉开另一边的窗帘，把糖递了出去。
“（长姐吃点吧，暖身子的。）”
司不遗驾着马靠近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糖，抓了两颗放进嘴里，然后再把糖包还给他。
“（谢谢阿弟。）”
姜味的东西吃了确实生热，吃着浑身暖洋洋的。
但她到时候还是会照样为难卫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