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讲究一点（3）
翌日清晨，军营值守的哨兵准点更换下一批。
酒肉狂欢夜过去，卫辛的训练绝不缺席。
“啪——！”
“继续！才喝了几碗酒，就把你们的骨头都喝软了是吗！亏你们还是将领，连表率作用都做不好，是让下面跟着你们越学越废吗！继续做，做不完二十组的都去罚跑！”
许焓和其余州的领兵将军一起咬紧牙，使出吃奶的劲，继续完成剩下的训练。
成队路过的那些士兵放慢脚步，朝许焓她们这边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年头，将领也不是好当的。
“你们看什么？羡慕吗？”卫辛的视线从她们身上扫过。
在那些士兵惊恐的注视下，只听卫辛继续说着：“别羡慕，等我训完她们，她们就会下去训你们。慢慢来，都轮得上，不会漏下谁的。”
许焓她们那群将领睁开眼，锐利的眼神扫向下面那群看热闹的士兵，满脸汗水也盖不住她们眼里的狠劲。
她们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兔崽子们，给我等好了！
“啪——！”
马鞭抽在地上，震得地面的灰尘都扬了起来。
“发什么愣！都给我继续！”
“是！！”
在军营里的时候，卫辛好像直接把她脸上那张和善的假皮撕下来了，露出虚假皮囊里包裹的那只强势暴戾的恐怖生物。
“主子，魏老将军有请。”云朗过来禀报着。
卫辛蹙了蹙眉，低声问着：“何事？”
云朗摇了摇头，答着：“不清楚，据说是戚军调动的事，现在魏老将军正在连云仓等着殿下。”
卫辛将手里的马鞭交给云朗，吩咐着：“你监督她们完成今天的晨训，我过去一趟。”
云朗立刻应着：“是！”
——
连云仓上。
卫辛过来的时候，魏信和司厥已经在那里等了她一会儿。
两人把羊皮地图铺在城墙上，边看地图，边对着远处的三座城门议论些什么。
司厥的中原话虽然没有司不离说得好，但正常交流不是问题。
“司厥王领，魏老将军。”卫辛走向她们那边，朝她们拱手见了个礼。
魏信和司厥先后回礼，挪动位置，给她让出地方来。
“情况如何，戚军边境调兵了吗？”卫辛站在城墙上，先看了看魏信和司厥方才研究的地图，再抬头眺望了一下远方蜿蜒的城墙。
大好河山啊！
此刻登高而望，看这山峦叠嶂层层起伏，看那江河蜿蜒奔腾入海。建筑散落其中，参差错落，依附着山川地貌，在其中寻找安身之处。
卫辛抬起手按在地图上，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未来的征途！
魏信和司厥安静站在两旁，看着卫辛那赤裸灼热的眼神，到嘴边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们第一次看到卫辛眼里的欲望，吞咽山河的欲望。
就像是刚出笼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饥饿得像是可以吞下这天地乾坤世间万物。
忌惮吗？
当然是忌惮的。
有野心有资本还年轻着的一头恶獠，伸出利爪露出獠牙都是迟早的事。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卫辛开口拉回两人的思绪。
魏信回过神来，立即开口答着：“启禀殿下，目前来看其余两郡暂无异样，唯有绵化郡军营方向升起的烟多了十二道。灶头添数，想必是增兵了。”
“绵化郡。”卫辛缓缓念着，指尖在地图上轻叩，目光投向远处的一座城门，“增兵好啊，增兵热闹。”
听着卫辛的感叹，魏信低下头不知怎么接话，司厥也只是抽了抽嘴角。
卫辛向远处看了会儿，慢慢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手下的那张地图上，开口下令：“先放一批斥兵过去探探吧。”
“末将遵命！”魏信立刻应下。
卫辛又转向司厥，话题三百六十度大拐弯，开口问着：“司厥王领，本王今日可否去戎狄军营吃顿午饭？”
江平川和堂明要来了，厉时韫也要来了，有些事情她得先和司厥交代清楚。
厉时韫么，通敌叛国，自然是要死的。
但还需要稍微再等段时间。
卫辛这话题拐得太快，差点没扭着司厥的老腰。
在外人面前，司厥到底是给卫辛留了几分面子，应着：“夷王想来自然可以。”
大军出征，粮草有限，普通士兵平日里都只吃早晚两餐，将帅帐中才是三餐。
不是不想让士兵吃饱，而是训兵如训鹰犬，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饭饱容易神虚，饱餐后行动起来也不便。这么扣着粮食一来是为粮草余量考虑，二来也是为了避免士兵饱餐酣睡。所以行军路上向来是人马半饱，让士兵随时警惕。
——
卫辛当然不是什么讲客气的人。
午饭时间一到，她就已经在辛肆旁边坐好了，并且对着穆吉扎西就是一顿嘴甜的夸赞输出。
司不离听了都要羡慕卫辛夸人的词汇量。
一顿午饭的时间，卫辛和司家上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交代清楚了厉时韫正在图谋的事情，各方面分析厉时韫最后的用处。
司厥起初听到时当然是不愿的，穆吉扎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司不离更不用说，她一直想亲手杀了厉时韫。
但架不住卫辛解释的太清楚，听到后面，纵使和厉家有血海深仇横在前面，司厥她们也不得不正视一下厉时韫的用处，不得不正视一下短暂的忍耐能带来的好处。
“（伯母，厉时韫这颗棋要是用好了，可免无数联盟将士死于战场。此刻她活着的价值，远超过杀她泄恨。）”卫辛开口提醒。
卫国历任皇帝下令北伐，按理来说，戎狄部落其实更该憎恨卫国皇室。
但厉家人是直接动手北伐的人，虽是服从卫皇圣旨，但在战时她们用了怎样的手段，杀了北方部族多少人，这些都是卫国皇室也不清楚的。
在一个国家和一个部落的巨大利益面前，卫国皇室和戎狄首领能强忍冲突，握手联盟。
但面对直接杀害北方子民的厉家人，司家人未必有这份忍耐。
还需要清楚的让她们看清利弊，她们才能冷静下来。
司厥握紧茶碗，喝完之后将碗搁在桌上。
“（你们既是联盟主导，我们听你们的就是了。此次我们南下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拿到戚国双塞山脉以北的领土。）”
她们此行是为了获得领土，获得更肥沃更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让北方部族的子民都能吃饱。
为了意气毁掉一颗好棋，浪费更多的兵力去苦战，这样不值。
“（伯母放心，厉时韫通敌叛国，即使不为你们，我也是要除掉她以正军威的。）”
卫辛保证着，搁下了手里的筷子。
“（今天就到这里吧，多谢伯母伯父的款待，晚辈告辞。）”
见卫辛起身准备离开，辛肆也跟她一起起身，说着：“（我去送送她。）”
穆吉扎西朝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帐内三人的面色有些沉重，还在回想着厉家人的屠杀和她们那些逝去的族民。
——
另一边，辛肆和卫辛一起离开戎狄营地。
两人并没有回卫国营地，而是找了处空地坐下。
卫辛坐在地上，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盒糕点，朝他说着：“吃点吧，许久没吃到枣泥糕了是不是？”
“好久了。”辛肆小声嘀咕，然后从盒子里拿起一块枣泥糕，咬了一口之后眼前一亮，把手里的糕点递到卫辛嘴边。
卫辛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笑道：“甜的，好吃。”
“当然是甜的了。”辛肆坐在她旁边，吃着手里凭空出现的糕点，把头靠在卫辛肩上。
戎狄部落王子的身份给了他太多尊荣和约束，两邦的前仇往恨更是让他压抑。
只有私下和卫辛待在一起，他才能真正觉得安心。
她只是个大妖怪，他只是大妖怪的小鱼儿。
没有卫国亲王，没有戎狄王子，他们才是彼此在这世间唯一信任的、可以交出性命去依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