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儿臣从不觉得委屈(1)
三日后。
刑部大牢里,满脸菜色的程雁被拖了出去。
在程雁即将被施五马分尸之刑的草场上,卫辛正站在看台上,看着下面五匹行刑的马。
五马分尸,顾名思义,绑住人的脖子、双手、双脚,再用五匹马拉扯着,在马匹飞速奔跑的途中,人就被分成了五块。
“不愧是刑部用来行刑的马匹,体格匀称,骨骼坚实,瞧着就能跑得挺快。”卫辛日常客套。
旁边的娄晓枫开口接着:“殿下好眼力,这几匹马还是北边藏州上贡的,可日行八百里,腿力一绝。”
卫辛点了点头,叹着:“是几匹好马。”
还不等娄晓枫接话,就听卫辛话锋一转,说着:“换几匹普通的吧,跑得慢些也不要紧。这么好的马用来行刑,实在可惜。”
虽然这要求有些奇怪,但卫辛如今圣宠优渥,娄晓枫怎么会驳了她的面子?
马匹很快就换了一批,新换上来的五匹马是普通将士的坐骑,看着也还不错,但比刚才那五匹上贡的马要差点。
卫辛心里并不是那么满意,但面上还是笑着道了谢。
辛肆觉得,卫辛她可能是想要那种跑得和乌龟一样慢的马吧。
不过娄晓枫也不知道卫辛这些心思,叫人换了马之后就继续陪卫辛聊着。
在她们客套的这一会儿功夫里,刑部的人也押着程雁走了出来。
行刑的五人开始往程雁身上套绳索。
其中,往程雁头上套绳索的那人,在其余四人离开之后,低头在程雁耳边问了一句:“程大将军,你还记得江樘逃走的两个女儿吗?”
程雁的眼睛向外凸起,整个人吓得不轻。
“江平川,替家母向程大将军问好。还请程大将军下去之后一定要见见我江家的人,她们想必很惦念大将军。”
江平川勒紧程雁脖子上的绳索,不再去管程雁是个什么反应,一步步走向她那匹马。
而她身后的程雁,此刻已经吓晕了。
看台上的卫辛摇了摇头,略带惋惜的叹着:“也就活这么会儿了,怎么能晕过去呢,程大将军这样实在可惜。”
说着,卫辛端着一脸‘我是好人’的和善表情,朝身后背着药箱的江远山开口吩咐——
“下去给程大将军扎两针,让她清醒清醒。生命的最后时光,程大将军不能这么虚度。”
辛肆:“……”
她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落到卫辛手上,程雁想轻松一点去死都成了奢求。人都已经被江平川吓晕了,卫辛还要让江远山再把人扎醒。
旁边的娄晓枫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程雁以前是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夷王殿下吗?
听到卫辛的命令,江远山淡然的应了声“是”,背着她的药箱下去行医了。
下去之后,江远山蹲在程雁身边,打开药箱,在众多银针中挑了一根最粗的。
几针下去,程雁是痛呼着醒过来的。
江远山顺势给她灌了一瓶药,语气平淡的说着:“醒了就好,你该死了。”
不要浪费她那瓶提神醒脑的紫苏水。
江远山说完,收拾好她的药箱,起身之前用她那平淡的眼神看向程雁。
她那向来无悲无喜的眼神,这次也染上了几分恨意。
“程大将军,还记得江樘的那两个女儿吗?江远山替家母向程大将军问好,那段血仇,江家永不遗忘!”
江远山说完,留下惊惧交加的程雁,慢慢走上看台,站回卫辛身后。
卫辛看了眼下面清醒着的程雁,朗声道:“行刑!”
江平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手中的马鞭重重甩下——
“驾!”
……
当天下午,江平川带着江远山给卫辛磕了三个大响头,提着长枪就和堂明离开了王府。
卫辛召江平川和厉时韫回来,就是为了让江平川亲自行刑,仅此而已。
至于厉时韫,只是因为卫辛不放心她,所以才一起召了回来。
江平川很清楚这点,所以在亲自行刑杀了程雁之后,她一回王府就收拾好了行装,当天下午就和堂明一起出发赶回夷州。
……
夷王府的一切也慢慢回归正轨,虽然没了黄盈,但方梨也很稳的接住了府中上下的事务。
卫辛清净了一段时间,时不时带着辛肆和云朗去老街那座小院里坐坐。
九月中旬,落叶飘飞。
卫辛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盖着毯子睡觉,树叶飘到她脸上也没能叫醒她。
旁边,辛肆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瞅着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拿起那片落叶。
卫辛瞬间抬起手,精准抓住了他的手腕。
辛肆拿着手里的落叶,看着笑得眼神能拉丝的卫辛,小声嘀咕:“你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
“我真睡了。”卫辛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又继续说着:“但是不能抱着鱼儿,我睡不着。”
辛肆:“……”
所以也就是没睡。
“主子,古嬷嬷来了。”云朗过来禀报完,马上又跑到厨房啃南瓜饼去了。
她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多余。
辛肆把手从卫辛手里抽出来,卫辛也顺势放开了他,说着:“你往我这边坐点,给嬷嬷挪个地儿。”
“哦,好。”辛肆挪着他的小板凳,靠近卫辛的躺椅,坐得很是端正。
对比之下,卫辛的躺姿就显得格外散漫。
古嬷嬷也习惯了卫辛这样,行礼道:“老奴参见殿下。”
卫辛笑道:“嬷嬷坐吧,这么久了,嬷嬷总算是找到机会出宫一趟了。”
古嬷嬷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看了看一派随和的卫辛,有些局促的开口说着:“殿下那日的处境实在危险,幸是殿下临危不乱,才能转危为安。”
卫辛笑着接了句:“也多亏嬷嬷回得及时,帮了本王大忙。”
古嬷嬷深知卫辛这张嘴有多健谈,如果她不主动说,卫辛恐怕能跟她一句不重复的聊到明天。
想了想,古嬷嬷还是直接起身跪下,开口说着:“那日在殿下被诬陷时,老奴实在担忧夫郎儿子,便派人去了夷州保护他们。
老奴从未想过要害殿下,只是存了些私心。若殿下真有什么不测,老奴也想让家人安好,这点私心还请殿下恕罪。”
卫辛这时候终于坐了起来,抬手虚扶一把。
“嬷嬷这话就说岔了,本王并未怪罪嬷嬷。相反的,在本王危难之时嬷嬷没有捅本王一刀,而是尽心竭力地营救本王,对此本王还得向嬷嬷道声谢。”
古嬷嬷起身,问着:“那老奴的夫儿?”
“嬷嬷放心,本王都能将那十名暗卫好好的给嬷嬷送回去,又怎么会对古夫郎和古公子做什么呢?”
古嬷嬷的心里瞬间安定了许多。
然后,只听卫辛继续笑道:“嬷嬷如今应该也知道了,古夫郎和古公子身边已经有足够多的护卫保护他们,嬷嬷也实在不必再加派人手。”
古嬷嬷连连应着:“是,是老奴莽撞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云朗端着四杯菊花茶走出来,稍微缓解了一下古嬷嬷的局促。
古嬷嬷正喝着茶,就听卫辛随口一问:
“嬷嬷知道古夫郎和古公子身边安排的那些护卫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古嬷嬷的动作顿住。
只听卫辛自顾自的开口答着:“在本王活着的时候,她们是用来保护嬷嬷的夫儿的。本王若有什么不测……”
说到这里,卫辛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古嬷嬷杯子里的茶水荡起一圈涟漪。
随后,她开口接着:“在殿下遇到不测的时候,她们是用来杀掉老奴的夫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