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是我该谢谢你（1）
休沐过后，镇江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五日煎熬。
秋季的夜越来越冷，半夜三点起床准备上朝的日子也让卫辛倍感不适。
好在每天早上能得到两分钟的薄荷味拥抱，这也算是暂时给了卫辛一点安抚，让她在满嘴苦里尝到了半分甜。
新一轮的五日早朝开始之后，仁王萧惊燕购买大批官伎充军的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就传出去了，导致女皇近些日子在朝上对萧家母女两人完全没有好脸。
萧惊燕此举并没有违反什么卫国律令，罪臣家眷充军伎本也是常事，卫霖也不好大肆怪罪，干脆压下没有问责。
虽然萧惊燕一再主动做过解释，并且解释得十分漂亮，合情合理，但卫霖信不信就另说了。
或许在卫霖眼里，她只看到了萧家和各州军队之间的勾结。
这些天受这件事影响，萧惊燕养的那些原本该被送往各州郡军营的倌人伎乐也被耽搁了，迟迟没有送出去。
……
这天，时值正午，京师绝味斋人满为患。
依这架势来看，如果没有提前来这里预约，别说包厢，恐怕连大堂的位置都没有。
奉茶小二们满脸喜色，端着茶水在大堂穿梭。
有两名奉茶小二走到后院里，趁着倒茶的时间聊了起来。
“小欢，你兄长的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是啊！没事了，好像是买人的那人又不买了吧，反正兄长不用被发卖了！”
“那就好，怪不得最近看你一脸喜色。”
“快别说了，泡了茶水去奉客吧，最近的客人真是多呢！”
“是啊，秋季一过就是冬，到了年关时会更热闹！”
两名奉茶小二的交谈声混在后院嘈杂的声音里，并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在绝味斋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也有人在讨论相关的话题。
“到底查清是谁走漏的消息没有！”
萧惊燕坐在桌边，满桌子美味佳肴并没能吸引她半点注意力，连日来在朝上受挫让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包厢内，另一名青衫女子看向萧惊燕，说着：“查到源头，最根源是从礼部尚书孙英府上传出去的，兵部尚书李珺府上、还有吏部尚书段熙媛府上的下人也有参与。”
萧惊燕攥紧拳头，问着：“问过孙英了没有？”
青衫女子点了点头，答着：“孙英尚书一再保证，她绝对没有向外泄露此事。惊燕，我也觉得此事不会是孙英，毕竟教坊司是她由礼部管辖的，此事泄露出去对她也有害无利。”
“本王当然知道不会是孙英，但她也实在太废物，消息从她府上的下人嘴里传出去她都不知道！”
萧惊燕咬了咬牙，继续说着：“李珺和段熙媛那两个老贼，不过是要借着孙英的手搅浑这潭水而已！她们那些龌龊勾当真当本王不知吗？”
只是此事涉及到她的母亲，她知道又能如何，还得帮忙遮掩！
这时，包厢内一直沉默着的另一名布衣女子开口了。
“如果仁王殿下将那些军伎送往各州郡的军营，就极有可能知晓军中情况。李珺和段熙媛或许也是忌惮此事，才会不惜得罪殿下也要将事情抖出来。
如此一来，女皇心生猜忌，必然不会再让殿下接触各州郡的军队了。”
青衫女子点点头，说着：“雾衣说得有理。”
萧惊燕握拳捶了下桌子，然后叹了口气，说着：“事已至此，现在只能先想办法拖住卫阙、卫华容这两个参政的成年皇女，再想办法让女皇把安抚军队的任务交给本王！”
布衣女子语气平缓，提醒着：“还有一个卫辛。”
依照她这些天的观察，卫辛此人绝不简单。
或许她比卫阙和卫华容的威胁更大！
“卫辛一个草包有什么可管的？说起这事我还没问你呢，雾衣你上次为什么让我的人去收买镇江王府的新管家，一个小管家用一千两银子收买，至于吗？”
青衫女子显然对此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金雾衣这样调动她的人，以端王府的名义去办事，实在是一点都不尊重她这个端王府世女！
那布衣女子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叶，不慌不忙的开口提醒着：“子玉，你难道不该感到震惊吗，草包卫辛府上的一个小管家，竟然一千两银子都收买不动。”
卫子玉愣了片刻，随即摆摆手，说着：“这些都是小事，一个管家没收买过来而已，有什么可震惊的？”
萧惊燕沉吟许久，说着：“本王派去的人也没有任何收获，镇江王府那些下人最近胆大的很，收了银钱却不认账，再去找人时根本找不通。”
“而且卫辛上朝已有大半个月了，你们可曾见她出过半点差错？”金雾衣继续提醒着。
无功无过才是最可怕的，不争不抢，让人挑不出错。
旁人都以为她对朝政一窍不通，但若是真的一窍不通，怎会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现在的卫辛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她站在那里，笑着看所有人，听她们讲着话，而她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
她已经走进朝堂大半个月了，甚至已经融入卫国朝堂了，依旧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这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这才大半个月，也看不出什么来。有句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放心吧，卫辛那性子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再过段时间就原形毕露了。”
卫子玉显然没有把卫辛当回事，甚至觉得金雾衣今天太小题大做了点。
金雾衣也发现劝不动她，只好继续喝茶去。
萧惊燕想了想，说着：“不论卫辛最近如何变化，她终究没有父族势力支持，女皇对她的印象也不算好。她和卫阙、卫华容之间隔着一条迈不过去的鸿沟，翻不起大浪来。”
卫阙，嫡长皇女，父族势力肖家在卫国底蕴深厚，依照礼法本该是储位的不二人选。若不是如今的女皇偏心，卫阙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女皇。
卫华容，女皇最宠爱的皇女，从小到大被女皇带在身边教养，又有戚瑞风鼎力支持，及笄成年之后仍住在宫内，已有夺嫡的趋势。
这两人，无论是谁都比卫辛的背景要硬。
哪怕是还未成年的四皇女卫裳，也有父族势力段家的支持。
段熙媛近些年和李珺壮着胆子敛了那么大一笔财，没少给卫裳买通官僚。恐怕等到半年后，卫裳及笄成年，步入朝堂，又要拉起一派新的势力。
而卫辛同为皇女，要是和她们比起来，那差的不止一大截。
听到萧惊燕和卫子玉都这么说，金雾衣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说了句：“希望吧。”
三人又坐着聊了会儿，兴致不高的吃了几口，随后就散了。
……
与此同时，和绝味斋相隔两条繁华大道的一条老街上，只有少数的路人和商贩在街上走动。
几名扛着糖葫芦草靶子的贩妇在街头来回徘徊，周围难得有孩童时也不急着上前销卖，而是远远张望着什么。
推着小车售卖零散物件的几名贩妇低着头，也不知在车里整理些什么。
有不少住在这条老街的百姓，这时候搬来小马扎坐在街边，晒着秋天的暖阳，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的事。
整条老街都萦绕着祥和宁静的氛围。
“这几天听人说，街尾那家大院里住了不少官伎哩！”
“前段时间常来那辆马车原来是王府的马车，怪不得我看着好漂亮喔！车上还挂着珠玉！”
“那马车好几天没来咯，也不知道以后还来不来！”
“那样的马车，我们啊，这一辈子到死都坐不上一次咯！”
“……”
街边的百姓聚在一起聊着，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里面还有抱着孙女孙子的。
她们坐在太阳下聊着，不知道谁家的孙女乐呵呵的跑了过来，用那稚嫩的嗓音大声喊着——
“那辆漂亮马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