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记忆剥离（6）
卫辛伸出手，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
镇江王府里已经够乱了，不能再放人进去添乱。
至少现在镇江王府里那些奴仆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一应礼数也都不差。如果换成些什么都不会的奴仆，难道王府来客的时候要让她亲自泡茶待客吗？
起码的忠诚是需要的，但也不能除了那点忠诚之外就什么用处都没有，该办的事情总得会一点。
辛肆看她一眼，继续说着：“主子若是想找会办事的，底子又干净的，还可以去奴隶场看看。”
卫辛耷拉着的眼皮往上掀了掀：“奴隶场？”
辛肆点头，解释着：“奴隶场的大部分奴仆都是从小买进去豢养的，牙行里那种粗使奴仆她们也卖，上得了台面的官奴她们也卖，而且底子应该都还算干净。”
至少比现在王府里那些人的底子要干净。
辛肆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卫辛的眼皮彻底掀开，眼底闪过一抹光：“那就去奴隶场。”
辛肆闻言，略微有些为难：“主子，奴隶场里卖的人也会略贵些。”
卫辛看他这样子，开始回顾原主的记忆。
再次把原主记忆里除了罗清宏之外的事情剔除，卫辛从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捕捉到了财政信息。
“王府的钱财一应由肖管家打理，主子要拿大数额的钱财，怕是不容易。”辛肆提醒一下。
卫辛冷冷勾起嘴角：“轮不到她一个老东西放肆！”
原主实在太脓包了些，在外面的时候面对平民百姓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回到自己王府里却被一群下人拿捏。
要知道，平民百姓都是良籍，而那些下人是奴籍！
皇籍、士籍、良籍、商籍、奴籍、乐籍，那些奴籍都已经翻到皇籍上面去了。
她手上拿着王府所有下人的卖身契，这对于奴仆来说就是一张卖命协议书。有卖身契在，哪怕她无缘无故杀了那些奴仆，都没人可以追究她的责任！
辛肆看她一眼，继续提醒：“肖管家是戚贵侍的人。”
其实他也时常在想，为什么一个四肢健全的皇女会被一群下人拿捏住，明明她一句话就可以要了那些人的命。
哪怕肖管家是戚贵侍的人，难道戚贵侍会为了一个奴仆就去直接杀了皇女吗？——肯定不会，他不敢，也没那个权力，要杀也是背地里杀。
要知道，贵侍说得再好听，也就是女皇陛下的侧室而已，比不得正宫皇君。
而皇女，是女皇陛下的女儿。
皇女皇子的身份，都是凌驾于侧室之上的。
宫中的男人若是恶意打胎，伤了或者杀了皇嗣，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辛肆的提醒，让卫辛再次发出一声冷笑。
肖管家是戚贵侍的人？
很好！
她在戚瑞风那里憋的一口气，总要找人发泄发泄！
卫辛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朝辛肆问着：“奴隶场的奴仆，卖价多少？”
辛肆想了想，答着：“粗使奴仆应该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精用些、上得了台面的奴仆需要二百两左右。再往上，那些能担事的奴仆，卖价就说不准了，八九百上千的都有。”
在这个时代，奴籍的人可以当做物品来买卖。
几十几百两银子就能彻底买断一条人命。
卫辛的手指收拢了些，继续问着：“牙行的呢？”
辛肆想了想，继续答着：“牙行里的奴仆，什么都不挑的粗使奴仆应该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了。稍微挑剔些，二三十两银子也能买个不错的。”
卫辛心里算了算价格。
能担事的奴仆需要一个，她回去得把那个肖管家换下来。
上得了台面的差不多需要十个，好歹待人接客时不能失了王府的规矩。
至于粗使的，先去牙行看看，找不到合适的再去奴隶场购买。
这么算算，卫辛朝辛肆说着：“回王府取五千两银子吧。”
还得感谢李珺李尚书，在她重伤期间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让她现在不至于一穷二白。
辛肆的惊愕直接写在脸上，“五千两？”
卫辛她这是在肖管家心里剜肉啊！
要知道，那个肖管家对镇江王府可是非常有归属感的。
对肖管家来说，镇江王府就是她的家，进了王府的银钱就是她的私房钱。
卫辛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说着：“要是她不给，你就问问她，她还记不记得她的卖身契捏在谁手上。”
卖身契，顾名思义，肖管家这个人的命都是卖到了她卫辛手里的！
辛肆点了点头，开口道：“是！”
卫辛看了他一眼，再次说着：“要是她不配合，你可以武力镇压。”
辛肆有些诧异，抬起头看向卫辛，无声的询问着：主子你说的是属下想的那个意思吗？
卫辛解释着：“肖管家那人惜命的很，刀往她脖子上一架，别说五千两，五万两她都想办法凑给你。”
说着，卫辛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交给辛肆，说着：“让她最后再蹦跶一个下午，你快去快回。”
等买到能管事的人，肖管家那样的蛀虫自然就要替换掉了。
“属下遵命！”
辛肆点了点头，拿着卫辛的玉佩就离开了。
……
与此同时，京师丞相府里。
婉拒了萧惊燕的照顾之后，匆匆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罗清宏，此刻遣退了所有下人，把他自己关在房里。
坐在邻窗的镜台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罗清宏一脸惊魂未定。
如果那段记忆没有了怎么办，他这辈子岂不是要再把前世受过的苦楚受一遍？
嫁入皇家，嫁给卫华容，和那样一对人面兽心的父女生活，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惨死冷宫的下场？
不！
不行！
既然命运让他回到了惨剧还没发生的时候，他就要接受这份命运的馈赠，努力改变自己的命数，绝不能让自己这一世活得和前世一样凄惨！
他一定要想个办法！
罗清宏猛地站了起来，腰磕在桌角上，疼得他捂住了腰。
放在镜边的那些妆样图册也掉在地上，被风卷动着，窸窸窣窣翻动了几页。
罗清宏看着那本册子，愣了许久。
继而眼中出现狂喜之色——
那段痛苦的记忆，就算没有了也没关系！只要能把未来的事情记录下来，那也是一样的！
他知道关于未来的一切，他知道最后坐上皇位的会是谁，这样就足够了！
他只要能把未来的事情都记下来，他只要能用他知道的事情去帮助萧惊燕办事，等到萧惊燕大权在握、成为和她祖母一样的摄政王时，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罗清宏满心欢喜，腰上被磕到的伤也来不及管。
“丰芽！”罗清宏高呼一声。
门外，一名小厮匆匆推门进来，问着：“公子怎么了？”
罗清宏一改回府时那副失了魂的样子，脸上的喜悦之色藏都藏不住，开口吩咐着：“快去备纸笔来！”
丰芽一脸茫然，看到罗清宏着急的脸色，连连答着：“是是！奴才马上去办！”
罗清宏叮嘱着：“多备些纸来！”
他要事无巨细的写下来，什么都不能遗漏！
丰芽完全不知道要那么多纸干什么，但丞相是文官之首，哪怕如今纸张再贵，丞相府里也是不缺纸的。
见丰芽愣着，罗清宏催促一句：“快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他一定要在记忆消失前把那些事情都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