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个困在雾里之人的过去
看得出来，石头一家对小石头的教育问题花了不少心思。
用餐期间，石头妈不止一次让小石头背首古诗，表演个儿歌，跳支舞。
这让苏绸回想起了逢年过节吃饭，给亲戚们表演才艺的恐惧。
不过现在表演的又不是自己，苏绸就乐呵呵看小石头表演，不时还夸上两句。小朋友嘛，脸皮厚，只要有表扬，做啥事都兴高采烈的。
大家随意闲聊了末日前的工作，石头爸是名小有名气的建筑工程师，石头妈是个会计，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小石头念的也是市里一个不错的幼儿园，老师喜欢得不得了，天天让小石头当小班长。
突然远处传来声音：“不嘛思琪，我不想去了，咱们走吧走吧！”
“都到这儿了你想临阵脱逃吗？没事的啦清清，我陪着你。”
是田清和赵思琪两个好姐妹。
赵思琪几乎是手脚并用熊抱着田清，才把她推来。田清手捂住脸，又羞又恼。
两人站到了桌前。
赵思琪提示她：“清清，你要说什么来着？”
田清面露尴尬：“不是我要说，是你逼着我说~”
“笨蛋！付云帮你，难道就不该有所表示？！”赵思琪态度强硬。
田清被骂得缩了缩脖子。
付云听出她们的来意，虽然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连忙解围道：“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
“你看人家都没有计较，我就不用……”田清讪笑。
“不行！抓紧说！”赵思琪戳了戳田清腰上的软软肉。
“哎呦，我我我，我知道了啦。”
苏绸看着两人有点想笑，田清在她的好友赵思琪面前，倒是一改妖艳本性，颇有点笨蛋美女的味道。
“那个，谢谢你哦！”田清板着脸对付云，也是，情敌相见，哪有可能像对闺蜜一样笑嘻嘻的，“谢谢你帮我阻止了许牛方的攻击，许牛方那个粗鄙之人！一拳下来简直要把本小姐锤毁容了！一拳不够还想再打，他不知道好男不跟女斗吗？！这男的真是讨厌，怎么能这么过分巴拉巴拉。”
赵思琪又在背后戳了戳田清：“说重点！这不是吐槽大会。”
田清郁闷：“真的要那样吗？”
赵思琪用眼神威胁她。
田清认命，对着付云，出乎所有人意料，来了个异常标准的90度鞠躬：“付云小姐，这几天实在是对不起了！非常感谢您不计前嫌，用藤蔓及时拉走许牛方，如果当时没有你的阻止，我肯定会受到比现在还大的伤害！”
苏绸仔细看田清的面庞，许牛方给她的那重重一拳，留下的红印子到现在还没消。不禁咂舌，许牛方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下手有够狠的。
付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忙站起身去扶田清：“没事的田小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不忍心看任何女性受到那样的伤害。”
田清扁扁嘴想说什么，又被赵思琪戳了两下，哎呦两声。
她回头瞪了赵思琪一眼，说道：“哼，我这次来只是想感谢你的帮助，可没有想为自己和董宇豪的事情开脱什么，也不想道歉！之前我是看你不爽，但接下来这句话我是好心，站在女性的角度，付云我也劝你，董宇豪不是什么好东西，劝你早分为好！”
付云苦笑：“是啊，我最近确实考虑了很多……”
田清打断她的话：“你咋样想的我不想知道，要我说，我就是看不起你！”
“我只是把我所了解到的情报分享给你。我们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你的存在。即使如此，董凭借职务之便，一直揩油各种实习生女孩，女领导也来者不拒。我这人比较开放，就喜欢挖挖墙角搞点事情，你不用批评我的人格，我不需要更不会改。但哪怕是这样的我，也劝你，别和董宇豪在一起！”
“言至此，我已仁至义尽！剩下的付云小姐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田清拉着赵思琪头也不回离开了。
付云坐在椅子上，身子无力地靠向椅背，手轻轻捂住面庞，无声地抽泣。
石头一家借口小石头要睡午觉，也离开了。
苏绸拿了包抽纸，无声地坐在付云身边，陪着她。
坐了不知道有多久，苏绸人虽然在原地，思绪已经神游到空间，通过对话框在和娃娃聊天。
苏绸有种预感，估计接下来几天都离不开综合体，更不可能随意进出空间，便给娃娃交代了几天的生产任务，主要是生产些钉子，农田里种水稻。
农田可以种的植物还是挺多的，按照游戏设定，除了食物，还能种植不少药物。种植槟榔，吃了增加心情值；种植烟草，抽烟能增加精神值；种植药草，可以制作回复生命值的药材、纱布。
烟和槟榔，苏绸一个本分小市民可没打算掺和。药草的话，如果能制造出强力医用绷带还是蛮有用的，找个中药房，随便拿点中药格式化一下，大概就能得到药草种子。
“主银，一楼不是有个药店嘛，你可以看看那里有没有中药。”
苏绸点头：“是的，我抽空去找一下，现在先陪着付云姐，等她心情好一点再说。”
付云突然抬起了头，让苏绸小小地心虚了一下。
“我是农村来的孩子。”付云没头没脑丢出一句话。
苏绸震惊。她一直以为在医院里永远风度优雅，衣装得体，像只白天鹅一样受人喜爱的付云，怎么说也该是个有钱人家出生的小千金。
付云的眼神迷离着，望向远方，沉浸在那不存在的光景中。
“我爸妈重男轻女，我是逃出来的。”
苏绸听到她这般云淡风轻的叙述，顿时心疼起来。
“曾经我缺爱想要被爱，后来我想要一个家，有个可以拥抱的人，现在我只想过好这平淡如常的日子。”
“那时候我刚卫校毕业，是个最普通的小护士。虽然工资不多，但是过得很幸福。那是我靠自己双手挣得的钱，一笔完全由自己支配的钱。我可以买便宜的化妆品，可以吃普通的饭菜，可以买连衣裙，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钱啊！”
“有一天我妈不知怎么找到了我，摸到病房里，大闹要我给我弟准备彩礼钱，我感到丢脸又委屈。”
“病人怎么看我的不知道，护士们怎么看我的不知道，上司怎么看我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都在笑，都在笑我穷，笑我傻。笑我有一个泼妇一样的母亲，笑我苦心经营的人生毁于一旦。”
“那时候宇豪在那座城市上大学，又帅又有绅士风度，他陪同学看病。听到吵闹，他帮我平息了纷争，于是我们开始交往。他毕业了，我为了再次逃离爸妈，和他一起来到了这里。”
付云脸上是一片柔情。她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露出温柔的笑。
“董宇豪说会给我一个家。”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我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有些不清不楚。宇豪贪玩，但是没关系，只要最后我依旧可以有一个家，这就够了。真的，只要我什么都不说，他就会对我很好。我会有一个装满我心事的地方，有一个我可以栖息的港湾。”
“姐，你就没点儿积蓄吗，其实租房子不贵的。”苏绸真心觉得不值。付云那么好，她明明值得更多。明明女性，自己就可以支撑起一片天地！
“我29了。苏苏，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和一切撕破脸，闹个痛快，是件很累很不值的事。我试过一声不响离开，可是回到空空荡荡的出租屋，打开手机没有可以拨通号码的人，一个家人都没有，我受不了。”
“我只想要过安静的生活，真的。”
付云轻轻地把头靠在苏绸身上，苏绸用力回抱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苏绸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付云，她觉得离开应该是件很潇洒的事情，总比被人欺骗被人背叛被人再次伤害要好。
付云姐，明明那么女神，明明是自己崇拜、喜欢的对象，明明医院里有那么多异性追捧，竟然不介意自己的男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究竟是大度，还是已经心死了呢？
苏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声叹息。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痕，永远不是旁人能抚平的……
两人又静静地坐了会儿。
“苏苏，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傻？”
苏绸摇头，又点头：“是，是挺傻的。”
“对啊，我也笑自己傻。”付云拭去泪水，“感情真是很可笑啊。是惯性？还是依赖？还是恐惧？”
“我永远是情感里最卑微的那一方。无论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爱人，我永远都卑微，我永远都无依无靠。”
苏绸对付云的悲观不做评价，她没有资格评判人的过去。
“姐，离开这里以后，一起去一个新的地方，告别过去，迎接新的人生吧。”
“我有那个能力离开么？我就好像活在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活在一片永远不被太阳照耀的雾里。”
苏绸看着她，那如同水晶般透明的眼睛，暗自想到：付云姐，你并不是真的完全离不开董宇豪。你只是太渴望一段平稳安全的生活了。你在逃离一切改变，逃离一切可能让你颠沛流离的事情。
可是没有事情是不变的呀，父母在变，董宇豪在变，整个世界在变。
如果你不变，还是那个逃避、懦弱的你，你该如何向出口狂奔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