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坦白（二）
“普度众生苦，积德行善事。善人者，人亦善之。
这条路，师弟已经走得很远，倒是让师兄有些自惭形秽了。”
明镜是一名纯粹的武僧，信奉的佛理是先渡己再渡人。
今日听到师弟三年的所作所为，感到些许自愧不如。
八门斩妖之战，明镜自然是参与了。
要说救人，未必比没参加过当年斩妖之战的叶菩提少。
但是对比叶菩提的这三年成就，明镜感觉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师兄何苦为难自己，没有您这么多年的照顾陪伴，哪有他今日的壮举。”
龙橘袈笑意盈盈地说道。
“善。”
说完，明镜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看到如此和谐的一幕，叶菩提原本坚定的心，又开始纠结起来。
接下来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师兄？
本来杀伐果断的叶菩提，再次犹豫起来，雕刻般俊美的面孔开始阴沉不定。
看到叶菩提的情况，两人都已明白，接下来叶菩提要说的事才是他这几天心神不定的原因。
三人开始保持沉默，窗外隐隐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叶菩提想起了昨夜那道流星，他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师兄为何会来西南？”
叶菩提的发问，让明镜想起了临行前师父的嘱托。
‘一号禁地不是菩提的福地，此行你还是代他走一趟吧。’
‘如果真的在那遇到菩提，一定要将他安全带回来，八门不能没有他。’
这样的嘱托，明镜听过四次，每一次都是因为一号禁地。
原来师父已经料到，早晚有一天，师弟会去那个地方。
但是师父没想到的是，是师弟将我安全带回来的。
明镜暗暗自忖。
“师父曾言，一号禁地不是你的福地，恐你到此会有灾祸。所以让我代你走一遭。”
明镜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灾祸？原来师父早就知道。”
叶菩提怔怔的说道。
此时叶菩提已经确信，紫姹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看到叶菩提失神的样子，龙橘袈再次将手塞进了叶菩提的手里。
这样的龙橘袈，让叶菩提感受到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安慰。
“师弟，你在禁地到底发现了什么？”
明镜第一次忍不住主动问了出来。
叶菩提缓缓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看着明镜，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在禁地曾收到天罚的一封信笺，上面写着，我和她们才是同类。”
“不可能！鬼蜮之辈的话怎可轻信。”
听完叶菩提所说之言，明镜直接起身高呼。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可是，他们知道我的炁。”
叶菩提继续出声。
“昆仑神宫传承悠久，知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并不能说明什么。”
明镜依旧不相信。
“可是，是她送来了小青！是她引导我怎么击退雷鸟！”
叶菩提继续出声。
“这这天罚善用攻心之计，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攻心！师弟，莫要轻信了他们的谎言！”
明镜原本连贯而坚定有力的声音，开始变得不是那么自信。
“师兄，你以为蛊人真的只是是为了对付叶老吗？他们自始至终都知道我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一直在逼我站队！”
终于，叶菩提还是说了出来。
此刻的叶菩提脸带悲伤，原本紧紧握住龙橘袈柔夷的双手也已松开，微微的颤抖着。
反而是龙橘袈紧紧握住了他略微发颤的双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师父说过你姓叶,根本不是轩辕！
对了，你姓叶，叶老一定知道！叶老一定知道！”
明镜猛地抬头，他想起了那件白玉菩提手串。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昨日我听叶老谈起过。
十八年前，叶老的确有个孙子，但是已经夭折了。
十八年前，他的孙子便死了，那孩子至今还葬在叶氏的祖坟里。”
看着师兄失魂落魄的样子，叶菩提更是难过。
这件事，连师兄都难以接受，更何况他这个当事人。
听完叶菩提的话，明镜开始保持沉默。
他在思索如何反驳师弟。
十分钟过去，明镜终于冷静下来，他也终于想通。
如果师弟说，他是昆仑遗孤，那便极有可能是了。
明镜知道，论起聪慧，他是比不上师弟的。
这样的事，怎会轻易说出口。
但如果说出口来，那又怎会轻易被人反驳。
在明镜三十多年的生活里，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感觉。
他知道这是恐慌，彻头彻尾的恐慌。
即便在渡金刚劫时，明镜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师弟，真的是昆仑遗孤？
明镜不信，但是又不得不信。
恍惚间，明镜又想起了师父曾说的那句，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有些事，师父帮不了你们，你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当时明镜还想不通，连师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怎么解决。
而且真的有师父解决不了的问题？
原来真的有。
明镜心绪万千，看着一脸悲伤的小师弟，劝慰的话涌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明镜第一次痛恨自己，每日只知练拳，不去钻研佛法。
肯定有佛法可以解决师弟的困境。
明镜开始左思右想，莫名的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段佛理。
这是无相寺主持曾讲的一段佛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佛理依然存于心中。
‘放下执念，不再纠结，方可离苦得乐！’
明镜瞬间想通，平静的说道：
“师弟，为何如此执念于自己的身世，即便真的是昆仑遗孤那又如何？
难道真的就不能放下？”
明镜想到了劝解师弟的方法。
“执念吗？”
叶菩提听完明镜的话，低声呢喃。
接着他情绪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双手青筋暴起，反过来死死的抓住了龙橘袈的双手，脸上尽是绝望，声嘶力竭的吼道：
“师父曾三次对我举起屠刀！”
说完，叶菩提彻底崩溃，泪如决堤。
不过片刻，那个刚刚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格外失魂落魄。
这就是隐藏在他内心多年的秘密。
每当午夜降临，他都会被那三次梦魇般的经历，反复折磨。
狭小的房间里，再次静谧无声。
不知何时，刚刚还是一脸疼惜的龙橘袈此刻竟变得格外冷漠。
原本芳菲妩媚的瞳孔，展露出一丝妖异的紫色。
感受到叶菩提情绪剧烈波动，原本一直安静蜷缩在桌上的巴豆也醒了过来。
醒来的瞬间，便抬头和龙橘袈对视起来。
它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就在这个女人体内！
难道她也是兽？
巴豆困惑的看向龙橘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