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梦里的妖精
公粮交完已经是天黑了，今年的收成总算比之前强，王书记和张会计脸上都带着笑意。
月亮藏在云层后面，回村的路上漆黑一片，眼前啥也看不见，书记带头走，这走了几十年的路，闭着眼都能走。
“都跟上啊，谁要是给妖精叼走了也得和我吱一声啊，不然没法和家里人交代。”
男人之间向来是不缺荤话的，村干部起了个头。
队伍瞬间就闹成一团，一发不可收拾。
王守礼目光一转，落到旁边这个高大却不粗犷的青年身上，戏谑道：“花知青那模样，你小子耕地别把牛累坏了。”
宋元洲本来在想事情，结果被他这么一说，白净的脸上突然蹿红，一直到脖颈下面。
还好是天黑，纤薄的唇微抿，只听到他往常清冷的声音多了一张颤意，“别胡说，没有的事。”
未尝人事的青年脸皮薄，王守礼也没使劲逗他，竖起耳朵听人家聊村里的徐寡妇。
王大嘴的亲哥王麻子也是个能说的，他是个鳏夫，40多了还没讨到媳妇，成天就爱往外跑，天黑也不一定往家跑。
“姓徐那家的，上次我路过她家，她套了件开衫，里面啥也没有，我心里那个火呀，全往下蹿”
王麻子索性在车架一撂，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清，就开始比划。
宋元洲不缺营养，夜视能力该死好，王麻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赶紧挪开眼，脸色冷沉，紧抿着薄唇，无奈路太窄，只能被迫压在后面，被荤言荤语洗脑。
晚上回到小屋，精疲力尽地沾到床就睡了，这晚他做了一个说不出口的梦。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之时。
宋元洲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腹起伏不定，狭长的眼尾染上红晕，理智慢慢回笼。
自己居然对她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宋元洲悄悄出门，在井边用冰凉的凉水，使劲往身上泼。
淑芬奶奶年纪大了觉浅，听到屋外的动静，就打开门去看。
三四点钟的月亮终于露出脸，淡白的月光倾落在的颀长青年身上，显得清冷又遥远。
“元洲，井水凉，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身后传来奶奶微弱的声音，宋元洲微微一惊，黑沉的眸光里还有未消退的欲色。
月色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他沙哑着说道：“知道了奶奶，热醒了，您快回去睡吧。”
“还是年轻人火气旺啊。”淑芬奶奶摇摇头，把身上披的外套又紧了紧。
——
交完公粮，就得分村里人的粮，也是大家不用刻意叮嘱，就能大早跑起来的日子。
大人小孩都拿着家里能装东西的家伙什来了，村干部都还没来，队伍就已经排了老远。
花镜拎着自己找出来的大麻袋，排在队伍后头，知青向来就起得晚，今天要不是钟鸣敲着脸盆喊，还真得睡到日上三竿起。
“昨天这么累，今天还起得跟昨天一样早，真是把我们当生产队的驴使了。”
男知青钱永秀没别的爱好，睡懒觉这一点是他唯一的追求，这会儿站在队伍里还闭着眼补觉。
夏卫中收回探出去的身子，骂道：“就这点出息，不想来回去睡觉，饿得你睡不着就知道错了。”
“好兄弟，我就是发发牢骚，你就行行好吧。”钱永秀还是眯着眼，双手合十求饶道。
女知青都捂着嘴偷笑，花镜还在人群里张望，找宋元洲的身影。
“来迟了，来迟了，张会计拿公分簿来。”
王村长、王书记和张会计三个是跑来的，花镜立刻被他们三个吸引了。
站在方台上，村长举起手里的公分薄，往底下喊：“一个一个来，今天粮够，不会少谁的，也不会多谁的，新来的知青在仓库里先借着，拿钱或者明年的公分还。”
发粮的速度不慢，领到的人家没有纠缠直接往家送，就单单轮到苗家的时候，出了岔子。
“我不服，凭什么扣我十斤粮，老苗啊，你走得早，村里人都欺负我们一家老小啊。”
苗老太太一下子滑到地上，两腿岔开瘫靠在儿子身上。
“娘。”
“奶奶。”
苗家上下几十口子为难地喊道。
苗老太太依旧我行我素，暗地里白眼一翻，心里唾骂：一家窝囊废，没一个敢出头的，少了这十斤粮，够我蜜蜜能吃一天的。
书记拧着眉，一手插在腰上，指着她道：“苗老太太，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撒泼，要耍疯回家去，后头还有这么多人，耽误别人家烧火煮饭，一人一口唾沫把你淹死。”
苗老太太浑浊发黄的眼仁里，闪过一丝算计。
仰起头就大哭：“我命苦啊，摊上这么一大家子，别看我们粮跟你们差不多，可我们家有几十口子人啊，一天吃一顿稀饭也撑不到明年夏收啊。”
村里人原本还横眉冷对，她这一席哭诉又把人心给说软了。
王大嘴难得说了句好话，“村长，要不算了，她上回藏那粮，也不到一斤，咱也别斤斤计较了。”
三个村干部都要被她菩萨心肠给恶心坏了，村长视线在王大嘴脸上定格几秒，又飘到人群中，“大家觉得呢，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顿时，村里人交头接耳地商量着，都是些一辈子困在一方地上的淳朴人，实心眼的多。
议论半天后，派了个出头的婶子说：“还是算了吧，毕竟都在一个村里住，要是真因为这十斤粮，把事情闹大了，她家万一克扣死了个人，还还不得往我们身上抹黑啊。”
这话不假，确实是她苗老太太能干出来的事。
三个村干部点点头，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还是把那十斤粮，正正好的交到苗老太太的手里，在本子上一划，“结清，下一个是知青。”
钱永秀一激动，连忙挤进去，“到我了，有多少啊张会计？”
张会计手指滑到知青那栏，钱永秀名字下的公分已经分配好了，“早稻180斤，晚稻100斤，地瓜400斤，够你吃到明年夏收了。”
“谢谢，谢谢各位领导。”乍一听到这么多粮，可把不当家的男知青乐坏了。
“长龙”慢慢缩短，轮到花镜的时候，只剩两三家人了。
元洲哥他们是不是早就回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来。
花镜左顾右盼的张望着，回头看正好看到提着袋子走来的宋元洲，他没抬眸，垂着的眼线狭长，眼下泛出青黑色的眼圈。
“元洲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领回家了。”花镜从队伍前头欢快地跑到他旁边。
后面眼疾手快的婶子，赶紧上前把她的位置占了，宋元洲本就清冷的气场，又往下降了几度，眸光冷冷地瞥向那人的后背，直把那婶子寒颤得打了个哆嗦。
花镜没心没肺地笑着：“我跟你站一块吧，这样可以说说话。”
宋元洲嘴角一抿，抑制住想要开口的欲望，拎着口袋的手攥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