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场梦
一眼望过去,两头尖的歇山式屋脊上面立着石雕小兽,这独特的建筑结构,让白楚确定这个地方还在东海行省。
阿瓜和大河已经走到了建筑近处。看着这座蒙着灰的建筑,大河指了指黑色门板上锈迹斑斑的铁锁问道:“我们怎么进去?”
“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门,都到这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二华很有主见。
阿瓜和二狗都没有意见,于是四人围绕着古旧的红色砖墙开始找入口。
祠堂并不大,阿瓜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右侧。他看到那里有一扇满是灰尘的小木门,上面似乎没有锁,于是便走过去试试能不能推开。这里地势倾斜,阿瓜慢慢走到低洼处,然后再走上石梯,小心翼翼地去推门板,
“吱——”门板应声被推开,阿瓜连忙喊道:“快过来,这里可以进!”
三个男孩赶紧跑了过来,四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进去看到的是前堂,长长的石条铺成了地板,上面是满地的落叶,刚走进来的四个孩子被灰尘呛得直咳嗽,他们连忙用手捂住鼻子和嘴。好一会,空气里的灰尘终于不再四处飞散。
二华向前走去,停在一个巨大石雕前:“看,是石狮子,比大河都高。”
“确实好大。你们看这个,是以前用来烧纸钱的。”大河来到一个黑色的雕着金色大字的铁炉前,用手摸了一下,结果弄得满手都是灰尘。“这字是啥,以我什么什么,后面都看不懂。”
没有人理他,因为阿瓜和二狗已经走到了前面,
“我们进去看看吧,这里有三扇门,我们先进哪一扇?”
那里便是这座祠堂的主体,只是这里明显区分了主次,所以在中间最大的主殿旁各有一座稍微小点的侧殿。
“都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大河一马当先地推开主殿大门,另外三人跟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让四个孩子勉强看清了里面的样子,四四方方的红砖,两侧各有一根柱子,上面盘着镂空的石龙雕塑。周围墙壁上还有一些彩色图画,只可惜因为上面那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不出原貌了。
大殿正中间的房檐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有三个大字,阿瓜只能念出前两个:“长……生……”但他身体里的白楚却很清楚怎么念第三个字:“长生祠?我在哪听过类似的名字?刚才就觉得好耳熟。”
二华一个人走到大殿的中心,那里是供桌的位置,上面是两个蜡烛燃尽的烛台和一个没有插香的香炉。还有几个能勉强看出是盘子的东西,因为上面被黑色的物体涂满看不出原样了。
“大河,你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姥姥说的富家少爷?”
顺着二华指的方向,阿瓜看到供桌上方摆着的神像,泥塑的神胎披着松垮长袍,上面是夹杂着灰尘的彩漆,右手提着一柄长剑,左手则抱着什么,污垢太厚看不清原形,神像身下还坐着一张太师椅。
“应该就是这个。我姥姥说过,那个少爷家在他死后重新给他做了神像,模样要多怪有多怪。这个就很怪,跟我见过的其他神像都不一样。”大河也凑到供桌前仔细端详着。
“你们过来看,我觉得着这个图画应该是在讲故事!”阿狗突然很激动的招呼另外三去墙壁上的彩画那里。
阿瓜正要过去,供桌前的大河突然大叫道:“二华……二华!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刚走过去要看壁画的二华马上跑回来,语气紧张的问。
“那个神像原本是闭着眼的对吧?我刚才转个头,他就变成这样了。”
太师椅上的泥塑神像此时半睁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直视着众人。
“是闭着眼吗?我不太记得了,是不是你记错了?”二华的语气开始慌乱,气氛逐渐凝重,阿瓜和阿狗也向这边靠了过来。
“我好像也记得是闭着眼的。”阿瓜沉默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可能我们都看错了,本来就……”二华还想说什么,
“砰”的一声,祠堂的大门突然关上。
“谁在那!?”大河大吼一声。
大门关上后,本来就不多的光线彻底消失,四个孩子互相看不见,又急又怕,只能靠喊人确定位置:
“你们在哪?不要乱跑,我们一起走。”
“我在这!快过来找我。”
“大河,我们现在怎么办?”似乎是二华找到了大河,两人正在对话。
“大河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在哪?我不是叫你过来找我吗?”大河语气着急的问。
“我在……啊——”一声尖叫在大殿中徘徊,紧接着,阿瓜就看到大门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出去。另外两人看到门开了,也迅速向门外跑去。阿瓜连忙跟上,在冲出大门前阿瓜突然产生莫名的冲动,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里,神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鲜红的眼珠就快瞪出来了。
吓了一跳的阿瓜被门槛绊倒,头磕在地板上,脑子变得昏沉,白楚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大河和阿狗挤着冲出祠堂侧门的画面,阿瓜昏过去了。
…………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阿瓜还是在长生祠里,只不过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阿瓜的母亲在抱着他。
“谁叫你跑来这里的?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要不是你阿远叔看到了你往这边跑,你小命都没有了。”看到儿子醒来,女人生气地骂道。
“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叫这娃子跟过来”苍老的声音传来,阿瓜看去,是个瘦小的老头。阿瓜知道这是住在村尾的辈分很高的老人,自己得叫他四太爷。
母亲将阿瓜放下,这时白楚才看到,这院子里不止阿瓜母亲和刚才的老头,还有五个汉子拿着火把,他们还把院子里那个铁炉打开了并在里面烧着什么。
“四爷爷,你一定要救救阿瓜,他爹不在,我只能靠你们了。”阿瓜母亲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赶紧对阿瓜说:“快跟着你四太爷过去。”
阿瓜听话的跟着四太爷进入那个可怕的殿宇里,那几个汉子和阿瓜母亲同样跟了进去。
现在的正殿跟阿瓜一开始进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首先是地板上的灰尘被清扫了一遍,然后是供桌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的盘子换成了新的,还摆上了水果等贡品,两根大红色的蜡烛立在两侧的烛台上。
四太爷拿出三根香点燃,然后跪在地上低头向神像拜了三次,起身将香插进香炉。
“娃子,跪在这里。”四太爷指着刚才他跪的地方,然后对后面几个男人说道:“东西抬进来。”
阿瓜在四太爷说的地方跪好,看见那几个男人费劲地抬着外面的大炉子进来,原来那个炉子是可以移动的。
四太爷走到阿瓜前面,对着几个男人说道:“记得敲鼓。”
那几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鼓拿在手上。只听四太爷嘴里冒出听不懂的声音,像是东海行省的方言,但又很多地方对不上,只是很有韵律。每当四太爷唱到一个重音,后面的男人就一起拍一下鼓。很快四太爷停止了哼唱,然后来到阿瓜身旁,旁边的男人立马递上来一沓金纸,四太爷对阿瓜说:“娃子,待会我念一句,你跟一句,念完最后一句,你把这叠纸扔进这个炉子里,不允许念错,听到没有?”
阿瓜点头。
“我蔡田瓜。”四太爷说。
“我蔡田瓜。”阿瓜跟着念。这应该是阿瓜的大名,白楚想着,正要听四太爷接下来要念什么,突然“嗡嗡嗡”的耳鸣声传来,导致明明四太爷和阿瓜的嘴唇都在动,白楚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很快,四太爷和阿瓜念完了。四太爷用眼神暗示,阿瓜明白过来,阿瓜赶紧把手里的金纸扔进铁炉中,原本铁炉中微弱的火苗顺势暴涨成烈焰,连周围的温度都上涨了许多。
白楚借着阿瓜的眼睛看到了熊熊火光照耀下的神像,他的眼睛又变成了半睁……
突然,白楚眼前的画面就像被人拉动了进度条一般,刚才还是在祠堂里,转眼就来到了阿瓜的学校。
秃头班主任正用极不标准的华夏普通话讲着话:“这几天赵大河、李二华和陈瞿同学的家长都很突然的来给他们办理了退学,有谁跟这几位同学比较熟的,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座位上,阿瓜的手绞在一起,挣扎了半天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举手,而是低下了头。
画面又一转,白楚在阿瓜的身体里看见他熟练地来到长生祠,打扫着这里的环境,然后给神像上香,烧纸。
又是一次画面翻转,阿瓜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胸口处还带着礼花。白楚看着镜子里阿瓜成熟的脸,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应该是往后跳了一大段。
今天阿瓜结婚了,但是在和宾客喝完酒后,阿瓜没有直接回婚房去找新娘。而是又来到了长生祠,照例,打扫卫生,然后给神像上香烧纸。
就这样连续转了五六次画面后,白楚看着阿瓜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长生祠,走了很久,走到了一棵大榕树下,阿瓜应该是累了,于是靠着大榕树坐下,眼睛盯着长生祠的方向,打算休息好就赶紧过去。只是阿瓜实在太累了,靠着大榕树,不知不觉睡着了……
眼前的画面渐渐暗淡下来,却不再切换画面,只是多了一行字:“祸兮福之所倚,拜神以求心安。”白楚知道,阿瓜这一觉再也没有醒来。
………
宿舍里,白楚闭着眼睛翻来覆去,一根透明的丝线连接在他的脑门上。不过很快,一股奇异的力量从白楚精神海向物质世界涌出,然后那股力量将白楚头上的丝线吞噬殆尽又回到了白楚的精神海,白楚不再翻身,陷入沉沉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