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冷寂
初冬第一场雪降下，整个洛阳城在银装素裹中静悄悄的，街道上的行人马车很少，昔日摩肩接踵、熙来攘往的场景早已一去不复返，整个城市好像渐渐陷入了一片冷寂之中。
这是大周江山飘零动荡的真实写照。
洛阳城作为帝都，之所以如此萧条，正是因为朝廷已经供养不起城内的百万人口，这需要每年从各地起运来数百万石粮食，以如今大周的境况，自然是不可能。
因此从去年开始，陆续有人离开洛阳城到别处谋生，而到了今年下半年，随着局势进一步动荡，越来越多的人离开这里。
随着蜀王和襄王闹翻，青州的归顺，以及青州军渡海北上辽东，帮着辽东边军抵御契丹人，大周的形势眼看要变好了。
虽然辽东大半失陷，但是朝廷也因此丢掉了一个包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关内。
只是西北传来的一封急报，让再乐观的人都明白，这只是回光返照，大周国之将亡！
九月中旬，西北党项后裔勾结鞑靼人作乱西北，大周西北兵马因集中汉中长安一带，各地守备空虚，十数个州县陷入战火中。
一时间，整个关中一带大乱。
……
宋国公府。
往日车水马龙的国公府大门紧闭，除了下人从小门出去购买生活用品外，门房日渐冷清。
书房内，赵端赵嘉父子正在谈话。
赵端看着憔悴的三子，叹息道：“放心吧，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要在意，只要有爹爹和你岳父在，就没人敢动你。”
赵嘉奉皇命出使青州，结果被押送驱逐回来，任务自然是没完成，好在保住性命了。
不过刚回洛阳城，外面就有流言传出，说是赵嘉早就跟忠义侯征北将军武安勾结，正是由于他出卖朝廷的密探，这才让朝廷获得火炮铸造技术的希望破灭。
尤其是青州军依靠火炮接连打败契丹人后，一些大臣更是对赵嘉口诛笔伐，一副对他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架势，仿佛他是千古罪人一般。
赵嘉听在耳边，肺都要气炸了。
不久又有人传赵嘉回到洛阳城是有阴谋的，他是青州派来游说他的亲爹赵端的。
若是宋国公赵端和青州武安来个里应外合，那么洛阳城立马就会被攻陷。
此言一经传出，洛阳朝堂更是一片混乱。
这件事可行性很高，许多人因此更加怀疑。
赵嘉不知这些人是迂腐还是别有用心，反正不可能是傻，傻子是做不成朝廷官吏的。
明眼人都知道，即使赵嘉做了那件事，朝廷上下最应该做的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不然还能将他拿下治罪吗？
如今的朝廷还能经得起内乱吗？
若是因此逼反了宋国公，后果又如何？
只是让赵端父子哭笑不得的是，勋贵中不少人相信了这些传言，不少人派出家中子弟来找赵嘉，拐弯抹角的试探他。
这些都是赵嘉昔日一起玩乐的好友，赵嘉不好全部拒之门外。
只是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赵嘉若是投靠青州，一定不要忘了带上他们。
赵嘉这些日子算是看透了，朝廷几乎每个人都在找退路，连他们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都靠不住了。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武安是真没招揽他，自己更没有跟青州方面勾结，这真是冤枉他了。
他好像看见有一只黑手在算计他。
赵嘉苦笑道：“爹爹，儿子哪是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咱们全家被困在洛阳城内，我是为全家一百多口人的安危焦虑。”
赵端沉默一会儿，慢慢道：“那又如何，天下之大何处是咱们父子的容身之所？眼下只有洛阳城了。”
父子相对无言，赵端看着赵嘉道：“你莫不是想投靠青州武安？”
赵嘉道：“爹爹，咱们总要找一条退路。”
赵端摇头道：“那武安绝非善类，我估计这次对你的流言就是他所为。”
“不会吧？”赵嘉抬起头来，有些失神，“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赵端冷着脸道：“自然是想赵家拉下水，朝廷因此对咱们猜忌更重，若是再引发内乱，他正好坐山观虎斗。”
“此人行事不择手段，但从他出兵辽东就知道他布局远大，做事果断，确实是个乱世枭雄。”
“朝廷的人见青州派兵去辽东，都说那武安自损兵马，出了昏招且毫无益处，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
“你看，如今青州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契丹人，让他们不敢南下入关，看似对朝廷最有利，其实青州才是最大的赢家。”
“如今天下各个势力，武安虽然只占据一州之地，但是青州军凭借火炮的优势，日后怕是整个天下都难以抵挡。”
赵嘉道：“爹，既然你看好青州，何不——”
赵端明白儿子的意思，摇头道：“此时还不到那种地步，不到万不得已，赵家绝不走那条路。”
赵端心里有句话没说，自己想去投靠，也要别人肯接纳才成。
而且赵端也有贵族的骄傲，自己身为大周的宋国公，若是失了节气，就是到了那边也会被人瞧不起。
这事要做，也要寻一个良机。
最好是出现一个自己迫不得已的机会。
……
赵嘉怏怏不乐的走出书房，漫无目的走着，一会儿到了后花园内，看见前面韩大娘子和五妹妹正带着一群婢女赏寒梅。
走到她们旁边，赵家勉强笑道：“娘子，福柔，你俩倒是好兴致。”
韩大娘子回头笑道：“夫君，今日雪停了，又不能出府游玩，正好花园里的梅花盛开，就和五妹妹来瞧瞧。”
五娘子笑着施礼：“三哥哥。”
赵嘉回了一礼，道：“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说会儿话吧。”
韩大娘子指了指远处的亭子，笑道：“我早已命人烫了酒，咱们边喝酒边闲聊吧。”
赵嘉点下头，当先朝那边走去，韩大娘子和五娘子携手跟在后面同行。
三人到了亭子先后坐下，赵嘉挥手让婢女退到远处，不要打扰他们说话。
韩大娘子先斟满一杯酒，奉给自家夫君，赵嘉接过毫不客气的一口饮尽，然后吐出一口热气。
“夫君慢点，酒有点烫。”
韩大娘子娇嗔一句，接着又给赵嘉斟满酒杯。
赵嘉这杯没有着急，喝了一小口，看着五妹妹穿着白色的狐裘大氅，戴着白色的狐裘帽，突然笑道：“我记得五妹妹当年在密州县城时就是穿着这一身，当日还跟那忠义侯武安起了冲突。”
韩大娘子回忆道：“是呀，当初人家还在海上救过咱们一家，又派人护送咱们回洛阳。”
五娘子道：“回到洛阳后，我倒觉得不如在密州时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