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教头
武安开始以为乡兵需要去县里集中训练。
结果三日后,丁里正带来了县里的命令,武安正式被任命为副都头,并让他带着三个村的三十名乡兵,正午后准时在武家村的打场空地集合,等候县里来人。
一直过了午后,正当武安等人等的不耐烦时,丁里正依旧骑着毛驴领着一个从县里的骑马军汉来到村里。
军汉三十岁模样,骑着一匹普通的黑马,满脸络腮胡,头戴一顶范阳笠子,内披铁甲,外面罩着有些油乎的貂袖和袍肚,腰间缠着帛带制成的腰带,双腿打着行缠。
手握一把枪头带着双钩的环子枪,腰间左侧佩着一柄腰刀和马弓,腰间右侧挂着箭囊,里面大约有二三十只箭。
这军汉全副武装的样子,一下子就把乱哄哄的乡兵比了下去。
包括武安在内,都没有铁甲在身,主要是太贵配置不起。
乡兵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拿长矛的,有的拿鱼叉的,武安手里的长刀算是好的。
看看军汉的装备,乡兵再瞧瞧自己这些人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丁里正先下了驴,军汉随之下了马,里正介绍道:“诸位,这位就是县里派来的徐教头,这几日徐教头教大伙训练。”
说完又招呼旁边两个看热闹的乡民近前叮嘱道:“牵着俺的驴和徐教头的马去庙里,让小和尚卸了鞍子喂的饱饱的,再告诉老和尚这两日徐教头就安歇在庙里,让他打扫出一间空房准备着。”
说完这些,又笑着对军汉道:“徐教头,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俺们一定照办。”
徐教头板着脸道:“只要每日三餐有酒肉吃,其他事都好说。”
丁里正回道:“本该如此。俺先去准备,都头先训话吧。”
说完话笑眯眯的走了。
徐都头走到乡兵面前,大声道:“俺只交代几句话,两日内必须学会辨旗帜、审金鼓、识队列,若有偷懒耍滑者,军法从事,那时休怪某心狠手辣。”
辨旗帜、审金鼓、识队列是古代新兵入军营首先必须学习的。
不过这不是在军营,什么旗帜金鼓都没有,徐都头两手空空让他们怎么学?
武安上前半步,问道:“都头,我们从没见过金鼓旗帜,不知如何操练?”
武安有一米八五左右,正好高徐教头半个头,加上他身材挺拔健壮,眼神锐利,站在徐教头面前,很有压迫感。
气势上弱了几分,徐都头心里生出几分烦躁,瞪着牛眼问道:“你就是那叫武安的——”
“正是。”
待武安答应,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举在半空中,不耐烦道:“这本册子记录所有号令、军法、军令,汝等识字者自读,不识字者由识字者教诵解说,一日内熟记于心不成问题。”
说完把册子递给武安,武安正要顺手接住时,徐教头又把手缩了回去。
武安疑惑道:“教头——”
徐都头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这册子是本教头费了好大力气买的,俺就吃点亏,十贯钱卖与你们好了。”
说完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自己吃亏他人占便宜的模样。
武安看着他的嘴脸,真想一拳打爆他昂着的黑头,一本薄薄的册子竟然要十贯钱,他怎么不去抢啊。
而且以武安的估计,这本册子恐怕是县里要求分发下来的,根本和这个黑心的徐教头无关。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差不多又是潜规则,但武安实在是不想当冤大头,试着讨价还价道:“教头明鉴,我们都是穷苦的渔民,哪有十贯钱买册子?还请都头稍减一二。”
徐都头明显不会砍价,自己砍掉一半,不耐烦瞪眼道:“五贯钱,不能再少了。”
武安看他一副不答应就要翻脸的样子,只能忍气答应下来。
“多谢教头体谅了。”
徐教头看成交了,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下来,直接将册子扔给武安,嘴里不忘提醒道:“五贯钱别忘了,今日就要给。”
“一定,一定。”
武安一边答应着,一边接过册子翻看,只见里面的图形清晰明了,下面还有文字解释,让人很容易就明白表达的含义。
一般人确实很简单就能铭记于心,遇到反应慢的,三日之内也差不多能记住。
武安看出来了,什么学不会军法从事,徐教头刚才恐吓众人的话就是为了卖册子,这人一看就是个老兵痞了,借着由头给自己捞油水。
徐教头看着武安道:“你既然是副都头,教习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了,俺一路劳顿,先去歇息。”
武安就叫来一个乡民带他去寺庙安歇。
徐教头不负责任的走了,接下来,武安拿着小册子,先自己看了一遍后,招呼乡兵围上来,一边读一边解说,还不时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
半个时辰后,连着讲解两遍的武安开始逐个提问问题,检查效果。
武安在众人里还是很有威名的,即使平日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这时也乖巧的的听武安的询问。
武安也仔细观察这二十多个汉子,心中挑选着以后能用的人。
刘家村的刘猛、刘獐两人是堂兄弟,听闻两人曾经一起贩卖过私盐,后来不知为何不干了,两人胆子大、身子壮,平日在附近也是不怕事的主。
武安问的问题答上来有一半,不过两人对于周围人调笑的话毫不在意,拍着胸脯向武安保证今日保证学会。
还有一个叫孙宏的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全家都是为刘老爹看山林的,平日里也以打猎为生,武安看他身上现在就背着一把短弓,一边仔细听着武安的讲解,一边还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
武安问的问题他全答出来了,是个聪明好学的人。
至于丁家村里瞧过眼的只有一个叫丁洪的年轻人,这人一看就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几个同村的呵斥他,他也默不作声,一直低着头。
武安问的问题他结结巴巴的都答对了,但丁洪身体很瘦,因此很受欺负。
至于武家村里,除了韩氏兄弟、吴玉宝外,还有武渔、武鸿、吴铁、韩成等七八个汉子是以后看着能用的。
其余的不是太过油滑的,就是太过碎嘴的,这两种人都是要防备的。
其中就有一个叫吴乐的,按辈分还是吴玉宝的族叔,长得人高马大的,年轻力壮打起架来等闲两三个人近不得身。
不过吴乐有个最大的坏毛病,心里藏不住事,什么话都往外说。
无论是村里的还是自家的任何私密事,只要他知道的,就跟大喇叭一样,任何外人都能知道。
就连他和自家娘子床帏间做的私密事,一杯酒下肚,他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他自己说过有心事不说出憋的难受!
这样的人即使再有本事武安也只能敬而远之。
接下来时间,武安有意和心里挑选的人拉近关系,众人对武安也是十分佩服的,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同乡,以后又都是一起卖命的袍泽,一时间彼此关系大热。
一下午时间就在众人学习和吹牛逼的中度过。
傍晚,众人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武安远远看到丁里正在前面,黑着一张脸骑着毛驴朝村外走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武安没有上前打招呼,直接拐了个弯回了家。
武安回家后,手里提着一瓶酒和一个油纸包裹的熟鸡,朝村外的寺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