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久别重逢
“妈，您身体还好吗？”
“这话问的，”金元妈妈将菜放进热油里，“我这隔三差五的总会过来，又不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怎么突然问这问题。”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妈妈的声音几乎被湮没了，但是金元并不需要听到妈妈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可以意会，他也从没有想要妈妈回答自己的问题；当你和金元一样，突然看到自己最思念对的亲人死而复生，出现在你面前，那种感觉就像美梦一样不真实，却很温暖。
“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金元强忍着泪水，有些哽咽道。他不想被妈妈看出任何蛛丝马迹，担心被妈妈看到自己伤心，必然会问到底，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会不会突然就消失了。
“我出门忘记带自己的手机了，上车才发现，好在钥匙带了。虽然你这里不用钥匙，但是我自己回去还得用钥匙。”金元妈妈说着将炒好的菜盛了出来。
“妈，剩下的我来炒吧，你歇会。”金元上去帮忙。
“那你来吧，你做饭也比我做的好吃，我去把餐桌收拾一下，还需要我切菜吗？”妈妈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不用了。”
“对了，小玉今天怎么没有来啊？以前不都是跟你一块下班回来吗？”
“谁？”金元一时有些不明白妈妈在说什么。突然间一堆记忆碎片涌上来。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李建成拐走的事情或者说是梦，当时即将被掳进大楼的时候，一个梦里自己从李建成的肩膀上挣扎了下来，不小心撞在钢筋上，被贯了胸腔；另一个梦里是小玉被小玉是她。那小玉不是已经但是这次自己的记忆似乎又发生了改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意识模模糊糊的涌上来了，他确定自己没有睡着。这次的记忆里，自己的位置和李建成的位置发生了颠倒，是李建成不小心倒退时，钢筋扎到了腿上，自己和小玉才得以逃脱。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李建成妻子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原来自己逃走之后，被周围居民发现了受伤的李建成，报警之后，反而暴露了。
本来属于佟芳的记忆，全部转移到了玉琢身上，在这个世界里，在和自己谈恋爱的是玉琢，不是佟芳。佟芳真的是院长的外甥女，但是并不在自己的医院工作，而是每周三会定期来医院看院长，怪不得今天院长听到自己佟芳来了，竟然那么开心。
随着这些记忆的刷新，金元感觉有些头痛，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莫名其妙震动了一下，妈妈突然就静止在那里，似乎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反常。甚至，金元觉得自己能看到或者是感觉到自己周围时间停止了，能看到自己下一个时间点的动作，看到自己走到了母亲身边，看到自己突然跑进卧室，看到自己和佟芳刚刚和好。
难道这些是人生的选择题？金元好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向妈妈的方向走去，佟芳逐渐消失了；他向卧室的方向走去，妈妈消失了，佟芳没有消失，房子又变成了自己的出租屋，但这些都若隐若现，似乎在等待他做出选择。他不想失去佟芳，可是他又想孝敬妈妈，从小妈妈把自己带大，自己都还没有好好孝敬她，一点都没有，连妈妈喜欢吃芒果，都是在妈妈卧床快要去世前才知道，就那一次给妈妈买了芒果。他好后悔，平时没有多问问妈妈喜欢什么。
金元扭头看了佟芳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他可以把这些事情和佟芳、和玉琢都说清楚，无论最后怎样，他一定会对她们负责，但是自己一旦选择了其他，妈妈肯定会消失，他想再多照顾妈妈一段时间，哪怕一年也行。
金元向卧室冲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但是他感觉到关于佟芳的记忆在逐渐改变和消失，他得赶紧记下来，这下明白为什么刚才的选项中会有冲向卧室的选择了。当他选择好之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你去卧室干什么，哪有炒菜一半就不管了。”妈妈在餐厅里喊道。
“妈，你先帮我看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得赶紧记下来。”金元一边跑一边说道。
“那你快点，想起一出是一出。”妈妈只好去厨房了。
金元迅速将佟芳的事情，和遇到泡泡的事情都记录在本上，快速收进抽屉，然后他感觉一阵眩晕，倒在椅子上。等他再醒来时，是泡泡把他给舔醒的，屋外传来了妈妈和别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亲切 ，似乎是一个和自己相处了很久的人。
“这怎么还睡着了。刚才还记着跑卧室，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记下来。”
“他昨晚几点睡的，今天整个人怪怪的，把我的患者给说哭了，最诡异的是还问我是谁。”
“完了，孩子老给人看病，倒是把自己给看傻了，这可怎么办。”
“大姨，您不用担心，后半辈子就算他傻了，我也会照顾她。”金元慢慢听出来了，这是玉琢的声音。
“快别了，谁今天骗病人说要吃鸡排，你准备了吗？找理由也不找个省钱，难不成还真去给人买鸡排。”金元从卧室走了出来，到厨房里帮忙。似乎关于佟芳的一切记忆都消失了。
“买鸡排就买鸡排，我差那几个钱吗？”玉琢说道。
“不差，不差。至少这样下去，我后半辈子不会傻死，而是穷死了。”金元笑道。
“大姨 ，你看他，我那么败家吗？”玉琢撒娇道。
“那倒是有点败家。”妈妈说完，金元哈哈笑了起来。
“大姨，你就偏心他。”
“也不是这么说，你确实败家，他比你更败家。要不我怎么经常来啊，帮你们省着点。”
“听见了吗，大姨说你更败家。”玉琢得意地把米饭盛好端上桌，“大姨，芒果我放冰箱里了，您记得吃。”
“以后来了就不要买了。”三个人在餐桌上就座，“再这样下去，我就吃腻了。”
“没事妈，你吃不完，我还可以吃，咱不嫌多。”金元搭腔道。
“你自觉点啊，下次我买别的。”
“你俩今天怎么没一块回来？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现在看着挺好的。”妈妈说道。
“我这不是给人买鸡排去了吗？就让他先回来了。”
“你俩今天工作累吗？”
“还好。”两个人突然间情绪下来了，有些沉默。
“怎么了？”妈妈问道，“是得罪领导了？”对于下班早晚，不管累或不累，其实妈妈只是问一句，但是更多关心的是，他们工作的开不开心。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被拐的事情吗”短暂的沉默之后，金元开口了。
“怎么了？”
“他妻子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再过一个月，那个人也要出狱了。”
“他妻子在你们医院？”
“嗯。”金元吃了一口米饭，玉琢没有说话，妈妈也没有再说，金元继续道。“妈妈，你恨他吗？”
“恨什么，还好当时你没出事，现在也健康长大了，他被关进去也没有作恶，这惩罚也算是够了。”妈妈夹起来的米饭停顿在嘴前，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那我们把他们忘了吧。”金元说道，这之后事情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让妈妈开心更重要。
“忘了吧，妈妈在你小时候还老做噩梦，总会梦到那根钢筋伤到的是你，还好你现在已经健健康康长大了，咱们的日子过得也幸福多了。”妈妈说道。
“恩。”刚才听到妈妈提到钢筋的事情，金元觉得自己胸口好像微微痛了一下，那个受伤的画面也是一闪而过，没有多想。“那我明天跟她妻子沟通一下，我想她多半也是心病，心里难受才变成这样。”
“我觉得可能也是，他来咱们医院这么久，每天都能看到你，挂号的时候还专门避开你，没想到你今天突然要找她聊一聊。”玉琢说道。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到过？”
“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否原谅他了，怕你过不了这个坎，所以一直没提。”玉琢解释道。
“好了，我们不提他了，既然选择忘了，那我们就此过了。”妈妈看金元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了。妈妈牵头，三人高举芒果，“干”了一果。
饭后，金元送玉琢回家，两个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所以感情特别要好。到了玉琢家门口，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玉琢打开手机，蹑手蹑脚的开门，小声和金元说了再见、晚安，进门轻轻掩上。
看着玉琢进门后，金元放下心来。玉琢爸爸现在应该正在睡觉，想必又喝得酊酩大醉，其实玉琢根本不用蹑手蹑脚，压根就不可能吵醒他。还记得小时候叔叔特别和蔼可亲，玉琢的爸爸妈妈也很和睦，每次看到金元，都会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得好好照顾我们家玉琢，书上都说“金玉良缘”，以后就把玉琢嫁给你。那时候自己还天真地说好，要玉琢陪自己玩一辈子，或许两个人正是因为小时候就在一起，感情却比别人更纯粹些，或者很早的时候就是亲人了。想到此处他噗嗤笑了出来，他记得自己还问过玉琢爸爸，他和自己的爸爸是不是也是金玉良缘，一个姓金，一个姓玉。大人们只是哈哈哈地笑了他半天，那时候小玉琢也跟着笑，但是问她，她说自己不知道，就是想笑。
但是自己被拐之后，突然间就发生了变化，玉琢的妈妈失踪了，很多年都没有再找到。玉琢爸爸开始酗酒，偶尔还会说，自己见到了玉琢妈妈，是真的见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见不到了，大家都觉得他精神受到了刺激。那时候玉琢就决心学习心理学，金元也跟着选择了心理学，都希望能治好玉琢爸爸。然而事与愿违，现在两个专业人士弄不清楚他爸爸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时候玉琢爸爸还会消失好几天，报警也找不到人，但是很快玉琢爸爸又会回来，然后就说去见玉琢妈妈了。这几天好像一直在家，一直没有失踪，就再次陷入酗酒的状态了。
想着这些往事，金元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里，妈妈已经收拾完，换好了睡衣，在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
“回来了？”妈妈问道。
“嗯。”
“洗洗漱漱，准备早点休息吧。别伤感了，以后你和小玉结婚了，也要好好照顾你姨夫，也是挺可怜的人。”妈妈说道。
“妈，你放心吧，我和小玉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也会好好照顾您的。”
收拾完，金元回到卧室，突然间想要找什么东西，但是又想不起来找什么。总觉得今天自己在卧室里好像做过什么事情，自己觉得忘了点事情，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妈，我今天在卧室干嘛了呀？”
“睡觉了，你今天有点累，下午睡了那么一会，睡不着的话，就先躺一会，看会书玩会手机，一会就睡着了。”妈妈劝道。
“哦。”金元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情，换好睡衣，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是佟芳发来的。
“你真的不做任何解释吗？”
“解释？！”金元突然坐了起来，客厅已经没有了声音，估计妈妈已经睡下了。我要给佟芳解释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