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足够了
安幸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要说不愿意,也应该是林司良。
安幸坐在林司良的机车后座,看着不停后退的街景,有点发呆。
那是林司良和小西的家,是他将他们的回忆,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三年的地方。
上一次自己无意中进入,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将自己赶走。
而现在他正带着自己前去他的禁地,甚至……还让自己拿上了行李。
“冷吗?”
机车开得很快,林司良在呼呼的风声中大声问着。
“没事,不冷!”
安幸抱着他的腰,紧贴着他的背趴着。
他这样做,是想要给自己保证,让自己安心吗。
仔细想想,他说从没想要把自己当作替身,大概确实是真心的。不然在他早就觉得自己和小西相像了,要找替身,何必要等到现在。
留意着自己的不开心,耐心对自己解释,又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保证。
他其实……是在认真对待自己的。
安幸双手抱紧林司良,不由得扬起嘴角。
能被他这样认真对待,自己的恋爱运,看来也没有那么糟糕。
锈水巷还是一如既往的泥泞。好在巷子够宽,林司良的机车开得进去,下了车没走多远,就到了他住的地方。
“进来吧。”
林司良打开门,将安幸让了进来。安幸进了门,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要换拖鞋吗?”
安幸看了看旁边的鞋架,又看看林司良。
林司良目光也落向鞋架。鞋架上方还贴着那张字条,上面写着不换拖鞋的人是大傻子。
林司良低头一笑。
“换不换都行。临时想到让你来,也没有做什么准备。你要愿意,就穿这双小点的,不愿意,不换也可以。”
“还是换吧。”安幸也笑,“我可不想当大傻子。”
林司良的家和上次相比没有什么区别,水杯,果酱瓶,围巾也都在原位放着。林司良把安幸的行李放下,然后走到桌旁,拿起那三年未动的果味酱,和挂在椅子上的黄色围巾,打开柜子,收了进去。
“现在裂隙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去出活儿,你那边的房子也别租了,就住我这里吧,还能省点钱。”
林司良关上柜门,又拿起了那一对条纹的玻璃水杯。
“这个……你愿意用么?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再买新的。”
“不买了,不是说省点钱么。”安幸说。
“……对。”
林司良笑笑,放下杯子,准备将安幸的行李衣物放进衣柜。
可衣柜一打开,映了满眼的,却都是小西的衣服。
林司良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抬起手,一件一件地将小西的衣服取了下来。而还没取几件,抬在半空的手便被人按住了。
林司良回过头,只见安幸对他笑了笑,将他手里的衣服接过来,又一件一件地挂回了衣柜中。挂好了衣服,安幸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环起他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林司良问。
“没事。”
安幸轻声回答道。
林司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也将他好好抱着,在他额角上亲了一下。
“别不高兴。宝贝。”
“高兴。”
安幸又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了眼睛。
世界好像缩得很小很小,温柔地包围在两人相拥的方寸之间。在这个温暖又安稳的怀抱中,整颗心就这么渐渐安定了下来。
什么都不需要了,真的,再没有什么值得在意了。
有他的怀抱在,就足够了。
收起这些保存了三年的回忆,林司良的心情其实很平静。
因为在林司良的心里,小西就是安幸,安幸就是小西。
人已经回来了,其他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至于小西怎么会成了安幸,为什么没有记忆,或者万一万一,安幸真的不是小西又将如何,这些复杂的问题林司良也不想再多想。
反正该收的东西,已经一口气收起来,面前的人也已经装在心里,放不下了。反正这一步已经向前迈出去了,如果他真的不是,那就当是老天为了让他向前看,赐给他的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计时牌仍在窗外幽幽地亮着,就像过往中的每一天。林司良靠在窗边的躺椅上抽烟,安幸就坐在他大腿上,拿了根笔,在他手臂上写写画画。
安幸用的笔,就是他们平时打牌画乌龟用的黑色记号笔,画的画也是十分幼稚的简笔画,画技属实不怎么样。但林司良并没阻止安幸。安幸在自己身上胡乱瞎玩,林司良就这样看着他的侧脸,静静地,一直看着。
“看我画的小人,像你吗?”安幸举起林司良的手臂,给他展示自己的大作。
这小人只画了一个脑袋,和林司良相比,除了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实在没有哪儿算是相像。
“再帅一点,就更像我了。”林司良把烟按熄在手边的铁盒里,笑着说。
“已经够帅了,再帅就比本人帅太多了。”
安幸跟他贫着嘴,在边上又画了一个小人头。
“这个是我。我么,就画得有点没有本人好看了。”
安幸念叨着,在两个小人旁边又开始写字。
“l,画个桃心,然后……a。”
“看。”
安幸扔下笔,顺势躺在林司良身上,拉起手臂指着让他看。
“l,林,a,安。”
“嗯。”林司良温软软地笑,手指轻轻捋着安幸的碎发。
“ok,花臂纹好了,这位客人,还满意吗?”
安幸一边说,一边举着林司良的手臂让他欣赏。
“嗯……啧,凑合吧。”林司良故意做出一言难尽的样子。
安幸偏过头,瞪了他一眼。
“反正不满意也纹完了,快点付钱,不能赖账。”
林司良笑,也不瞎贫了,一侧身搂起安幸,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安幸唇角一翘,也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恋恋厮磨,半天,两人才稍微分开了一些。
“够付账了么?”林司良声音低低的,听得人耳根酥麻。
“不够……还要。”
安幸说着,还想往他唇边凑。林司良依着他,便又吻了下去。两个人都吻得动情,唇舌交缠间,安幸忍不住逸出了几声难耐的低哼。
“够了么?”林司良蹭蹭安幸的鼻尖,又问他道。
“不够……要……”安幸软在他怀里,身上燥燥的,好像有火在烧。
林司良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林司良……”
“嗯?”
“多一点……”
安幸轻声说着,眼神湿漉漉的。
林司良手撑在安幸身旁,目光定定落进他的眼瞳深处。
“要多少都有,宝贝。”
说完,林司良便一俯身,吻上了那一双薄润的唇。记号笔的涂鸦随着小臂肌肉的线条微微起伏着,仿佛将那l和a的字迹,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你这什么情况。”
源哥将酒递给林司良,视线移向他半露出袖口的手臂。
林司良看看自己手臂的涂鸦,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新纹身。”他回答道。
源哥也笑,给自己倒了杯酒,跟林司良碰了一下。
“不容易。”源哥说。
林司良嘴角扬着,跟源哥碰了杯,没再多说什么。
他没打算跟源哥解释安幸和小西的事情。总之结果就是他和安幸在一起了,至于那些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必要让别人知道。
安幸在中间的牌桌,正和高尔他们热热闹闹地玩着牌。有高尔的地方必然闹腾,这回也是不例外,一共四个人玩牌,时不时地,能吵出四十个人的动静。
只不过玩得再热闹,叫得再吵闹,这酒吧中间的牌桌边,终究还是少了两个人。
——那个温厚沉默的哨兵,和那个笑颜如水的向导。
早已不是第一次失去同伴了,大家的心伤似乎也愈合得超乎想象的快。刚进酒吧的时候,伤感的情绪还在安幸心里郁积不散,而跟着高尔闹了一番,那伤感竟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淡薄了下去。
认真地告别之后,仍旧热烈地活着。
这或许就是在这暗淡末世之中,人们最生动的模样。
“林司良!”
林司良正跟源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听到身后安幸叫他。
“快来救我林司良!我不要再画啦!”
林司良回头,只见高尔拿着笔,坏笑着就要往安幸脸上戳,安幸一边努力抵抗着,一边喊着林司良,那白净的脸上已然有三只乌龟在上面了。
“去吧。”
源哥笑着,对林司良扬了扬下巴。林司良嘴角一勾,放下酒杯,便往安幸那边走去。
而还没走几步,一声轰隆巨响骤然传来,紧接着,地面像被这巨响按下了开关一样猛烈震动起来。半撑在沙发上的高尔一个没扶住,一下子栽在了地上,剩下几个坐在沙发上的人紧紧扒着扶手,一动也不敢动。
这地震……不太一般!
林司良脸色一变,迅速跑去安幸身边,将他从沙发上拉下来,护着他趴在沙发背后。酒吧众人感觉到了异样,也都纷纷离开座位,各自伏地趴了下来。很快,天花板上的灰尘碎屑窸窸窣窣如雨点般落下,桌子上的酒瓶酒杯被震得接连摔下桌子,噼噼啪啪地碎了一地。
地震足足持续了几十秒,才终于停了下来。林司良等了一会儿,感觉似乎是安全了,方才掸了掸落了满头的灰尘,又将安幸扶了起来。
“没事吧?”林司良问。
“没事。”
安幸也掸着衣服上的土,惊魂未定地环视着周围。
“这次的地震可真够厉害的。”
“感觉地球都快要崩了。”
高尔揉着脑门站起身,刚才摔的那一下不小心磕上了桌角,这会儿已经开始肿了。
“大家都没事吧!”
源哥也从吧台后站起身,高声问道。众人各自回答着没事,摆正桌子扶起椅子,清理了地上的玻璃渣,便又继续像地震之前一样喝喝玩玩起来。
“老天帮我挡你一道,不让你给我画了。”
安幸也将沙发摆摆正,推着林司良按在沙发上,对高尔说道。
“来,我帮手已经到位了,这把绝不能让你再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