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醒梦境（下）
今天是陆渊来到福利院第100天。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不过在刺骨的寒风中显得并不是那么浪漫。
左清乐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脑袋被付渊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就在出门前，付渊拉着他的手，神秘兮兮地摊开手心。
手心里静静躺着条简陋的项链，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左清乐的眼睛里充满疑问和好奇。
房间里没暖气，付渊的手指微微发红，他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随手做的，送给你。”
左清乐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微微发光：“好可爱，那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好。”
付渊和左清乐穿戴整齐走到门口时，老妇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听付渊说，他妈妈的朋友想领养他们，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左清乐的情绪很久没有如此高涨了。这些日子里，他天天饱受噩梦的折磨，还会做出些无意识的发疯行为，每天都疲惫不堪。
付渊处理这些事已经得心应手，他知道抚摸左清乐的后背和头就能让他安静下来。
父母留下的手串上有着淡淡的木香，左清乐从噩梦中惊醒后，便会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并沉沉睡去，时间长了付渊才发现原因在手串。
“那个……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某天夜里惊醒，左清乐顶着苍白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付渊只是温和地摸摸他的头，向他晃晃手上捏的书：“在看书，刚好还没睡而已。”
左清乐瞅了一眼他手上的书，笑了。
书都拿反了。
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付渊的生日，他们也终于可以离开了。
左清乐递给付渊一个小盒子，说道：“生日快乐，祝贺你五岁啦。”
付渊有些惊讶，他接过小盒子，有些恍神。
才过了三个月啊。
自己才五岁啊。
“但是。”左清乐笑着伸出手指。
“明天我就六岁了哦。”很久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付渊也跟着笑了。
“等到了新的妈妈家，咱们是不是可以吃两个大蛋糕呀。”左清乐兴冲冲地幻想着。
冷风吹得人鼻头通红，付渊吸吸鼻子：“当然。”
“这个盒子，我可以打开吗？”
“现在太冷了，会冻手的。”左清乐捏着他的手，把盒子放到付渊的外套口袋里。
“是什么？”付渊眼睛也有些红，大概是被风吹的。
“是我爸爸送给妈妈的东西。”左清乐抿唇，补充道，“意思就是要一直在一起。”
付渊似乎猜到了是什么，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太贵重了……”
“嘀嘀——”话音未落，付渊的声音便被喇叭声和风声掩盖。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踏着雪缓缓驶来。
“来了。”付渊说道。
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女人，长发简单地挽着一个结，眼角有着细纹，笑得温婉动人。
她与老妇人握了手，便踩着长靴迈向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她没有看付渊，直接蹲到左清乐面前。
她身上有甜甜的香水味，左清乐闻着很是安心：“左清乐。”
“左清乐，很好听的名字。”她拉起左清乐的手。
左清乐皱眉，感觉有些奇怪。
“那我们走吧。”
“付渊呢？”左清乐转过身去，发现付渊含笑望着自己。
“嗯？”女人也转过身，望向付渊。
最后，不知道左清乐是怎么被抱上了车，他只记得自己扑上去抱着付渊，怎么样都不肯松手。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和你待在这里……”他的哭喊声几乎要盖过猎猎风声。
自己在一间陌生但温馨的房间醒来，床边坐着他的母亲。
“欢迎回家 。”母亲温和地笑着，就像她一直是自己的母亲。
“妈……妈。”左清乐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又很快恢复了清醒。
“这里是哪里呀？”母亲问道。
“我的……房间。”记得并不真切，但潜意识是这样告诉左清乐的。
“你看起来很累，再睡一会吧。”母亲替他把被子掖好。
软软的床垫，厚实的被子，自己呆在暖暖的小窝里，第一次感受着暖气，第一次呼吸着只属于一个人空气。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付渊!”左清乐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并弹了起来。
是新家，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看到它能让人安心许多。
“忘吃药了……”左清乐发现自己还没换睡衣，就这样栽倒在了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客厅拿药。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呼——”热水也令人安心。
他盯着餐桌上两大包东西发呆。
哦对，下午和秦不离去买东西了，回来后秦不离被叫去跟经理吃饭了。
临走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的。
左清乐将头发别到耳后，叹了口气：“唉，怎么就直接睡了呢。”
他机械般地收拾着东西，表情木木的。
刚刚那是梦吗？什么梦会这么真实，就像拼凑了自己和陆渊的记忆一样。
陆渊……付渊……
项链……
还有戒指？
左清乐怔怔地抬起手，左手无名指上闪着一道光。
不知道是哪来的戒指，但是看起来挺贵重的，也挺好看的，就干脆戴在手上做装饰了。
某天秦不离端着电脑跳到他身边，神秘地指着那枚戒指，说道：“你知道这戒指多少钱吗？”
左清乐当他在打趣：“我想想，10块？”
“啪”，秦不离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把电脑端到左清乐面前：“你自己看。”
多少个零啊这是，看得眼花。
“你看这丝绸一样光滑，如此有光泽的戒指，虽然没有镶钻，但可比镶钻的贵。”秦不离激动得手舞足蹈。
但左清乐权当他在开玩笑。
现在再看这戒指，感觉某些回忆又扑面而来。
如果，如果刚才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付渊现在也23岁了吧，明天就是他的生日。
“叮咚——”门铃打断了左清乐的思绪。
左清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把鸡蛋往冷冻室塞，立马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半天。
“叮咚，叮咚。”
“来了。”
秦不离有钥匙，按门铃的会是谁？
透过猫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拉开门，站在门前的少年满脸惊喜：“左清乐，你真的在这!”
左清乐也笑了：“陆鹤，好久不见。”
陆鹤穿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但依然掩盖不了优越的身材比例，他染了金发，却更显五官的立体精致。
左清乐沏好茶，端到茶几上。
“我记得你爱喝乌龙茶，不知道这几年口味换了没。”
陆鹤捏起小小的茶杯，抿了一口：“嗯，倒不如说是我的口味被你养刁了。”
陆鹤还没出国前，在便利店帮忙时，经常去左清乐家蹭饭吃，顺便睡午觉，一点也不客气。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是陆叔叔告诉你的嘛。”
“嗯。”陆鹤没细细品茶，而是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看得出他很焦虑，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左清乐静静看着他，等他开口。
“阿乐。”他突然叫左清乐小名。
“嗯？”还没反应过来，左清乐便被他紧紧环住。
“你活着出来了，真好。”他低沉的声音在左清乐耳边响起，像是在低声呢喃。
左清乐愣愣地张着双手，随即把他轻轻推开，问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来看你，顺便帮一个朋友带话。”陆鹤拿出一个小盒子。
看到那个红色的小盒子，左清乐瞳孔微缩，他急忙拿过茶几上的盒子。
里面塞着与盒子容量不相符的骰子项链。
“他说，这是你的东西，希望你能一直拿着。”
左清乐抬起头：“谁？付渊吗？”
“这是怎么回事？”
陆鹤有些犹豫：“你还记得？”
“阿鹤，我想记得，如果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左清乐的声音有些激动。
“付渊现在怎么样？他在哪？”左清乐继续追问，他不甚至无法静下心去分析前因后果，心里下意识只涌出了这一个强烈的疑问。
陆鹤垂下眼眸，躲避着左清乐热烈的目光。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