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世
前两个愿望要说出来。
江泠双手合十，神情认真：“第一，我希望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
“第二希望我和怀阳能考到好的大学，实现梦想。”
第三个愿望，江泠闭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说：祝他平安，祝他顺利，祝他不孤单，祝他一辈子都是爱笑，无忧无虑的少年。
江泠睁开眼睛，对上了怀阳的目光。
刚才想流的泪还是没忍住，她眨眨眼，一滴泪落下来，不想怀阳竟看到了，食指捻了一小团蛋糕，在糊到她脸上时先将那滴还未滑落的泪轻轻擦去了。
温热的指腹触到嘴角，蛋糕的香甜萦绕鼻尖，轻易抹去江泠的不开心。
思绪飘远了，江泠听到怀阳的响指回神，“怎么了，这历史书这么让你入迷啊，下课了还不回神。”
江泠诚实的摇头：“没有，我在想第三个生日愿望。”
周遭陆续有人经过，下课时的班级比上课更加喧闹，怀阳的声音温和而清晰：“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等它实现了我肯定会知道的。”
江泠下意识“嗯”了一声，看着怀阳近在迟尺的脸庞，她最近好像总是容易想起从前。
好像是她遗漏了什么细节一样。
期末考试很快过去，高一高二的学生从七月十七日正式开始放暑假。怀阳和江泠收拾书包走出校门的时候，云飘过，被风吹着打着好看的卷儿。
进了小区有小孩跟她打招呼，遇上的时候江泠说：“hello~”聊完告别的时候她说：“拜拜~”
尾音上扬，带着哄小孩的喜悦，尾调扬起来，整个人都是开心的。
“放假这么开心？”
江泠：“那当然了。”
这年夏天阳光灼烈，常常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柏油路上反射出白光，宽大树叶里藏着的蝉鸣震耳欲聋。
江泠的暑假过的很简单，上午看书做卷子，中午她和怀阳家谁做饭就去谁家吃，吃了饭抱着冰西瓜追剧。下午睡午觉醒了就纠正卷子，等到五六点收拾收拾出门，去篮球场看怀阳和万朝云打篮球。
两个男生打球，江泠要么和附近的小孩一块玩，要么就坐在看台上晃着腿看他们，偶尔会帮怀阳录视频。
她和万朝云的关系缓和了很多，等到夕阳西沉，两个男生回家洗了澡之后三个人带着小白一块去吃饭。烧烤、火锅、烤肉、炒菜，甚至只是简单的吃碗馄饨吃碗面，接着再去江边吹凉凉的晚风。
那个假期阿姨只用做中午饭打扫一下家里就可以，晚上他们永远在外面吃。
吃完晚饭走累了就回家，若是遇上小区里的小孩，大多数是会遇上的。怀阳和万朝云精神满满的能接着打篮球。
和小孩子们混在一起，说是正正经经的教小孩打球，很多时候他们两个的胜负欲起来，他俩先打起来了谁也不让谁。
朱航或者别的小孩来找她告状，她朝那边喊，那俩人有理智了就收手，没理智就放小白去咬他们。
八月初的时候期末成绩就出来了，江泠考的还行，排在班级中等。又过了一周，分班表也出来了，六班的大部分人都升在了高二六班，班主任依旧是应俊，只是其他的课任老师都换成了新的老师。
这个分班表的排名完全是看理科成绩，江泠跳到了第十二名，颜欢十一，怀阳第八，翟向东排二十五名，沈概去了文科班。
原本稳在班级第一宝座的蒋欢，罕见掉到了第七名，而重新升上去的第一第二名，去填补了一班的空缺。
文科班因为人少，没有快慢班之分，理科班亘古不变，一二两个宏志班选文换班留下的空缺，会由别的班的一二名补上。
江泠没有别的想法，他们班高考成绩不错，甚至超过了二班，所以即使蒋欢错过了去宏志班的机会，江泠也相信她会考出好成绩。
高考结束江梦和姜蓉闲了一段时间，又在八月初开始新一轮高三的教学。恰好万朝云有事回老家，日子又回到只有怀阳和江泠的以前。
天气闷热，江泠半个月就能消耗完一瓶防晒，防晒喷雾也在包里备着。
怀阳也不经常打篮球了，那一阵他迷上了滑滑板，经常摔跤，但很快就学会了。他学会了就要教江泠，江泠被他烦得紧，按着他的肩膀摔了几回。
后来怀阳就说不教了。
青春里有很多希望停留的“某一刻”，夏日傍晚彩霞漫天，风吹过凉爽清新，江泠和怀阳像小时候一样在江边散步。
怀阳慢腾腾的踩着滑板，一下一下的滑到前面转一圈后又划过来。
总之不离开她的视线。
而他们抬头便是云蒸霞蔚，人间烟火气息糅在路边小摊的叫卖声中，炎热的天气让心升温，还有别的东西不被人注意，也腾腾的往外蹿。
江泠回头看地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微微偏头，地上的两个人无限靠近，像一幅剪影定格在夏日的晚风里。
这一刻就是她希望停留的“某一刻”，江泠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让她好好的记录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前世所有的变故都在高二发生，高一的这个暑假就变得格外珍贵。
跟怀阳在一起，云是好看的形状，酸梅汁有甜的回甘，路边的小狗没有小白好看，但仍旧“旺旺”叫着撒欢。
而怀阳，真的切切实实又回到江泠的生活里来了。
江泠是从那时开始无比期待每一个落日，每一个夏天的傍晚。怀阳如同夏日总会来临那般肯定的告诉她：以后还会有很多这一刻。
江泠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之后的一个暴雨天，他们待在家里看电影，投影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安的，还没有怎么看过。
江泠和怀阳家里都是三居室，因为人少，那间客房在平时就是摆设，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刚出生吧。据某位江女士和另一位姜女士所说，那时候家里没有太多钱，所以摇篮买大的，玩具买一份——
摇篮能放下她们两个，玩具买一份但是买的多，谁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后来长大了，家长的工作也更忙了，家里请了阿姨来照顾，客房就是阿姨住的地方。可是一到暴雨天、打雷的时候，江泠总是自己穿上鞋抱了熊，自己开门拿着手电筒去敲怀阳的门。
然后她睡怀阳的床，怀阳打地铺。
外面是暴雨如注的雨夜，里面是温暖干燥的被窝，江泠每次都睡的格外踏实。
现如今好像场景重现一般，电影情节已经到了最后男女主角表白的温情时刻，江泠回神去听，只听到女主角哽咽的声音：“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一辈子？江泠重新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一辈子真的好长，没有人能轻易做到的。
那天晚上怀阳睡在江泠家的客房，外面雷声轰鸣，江泠跟怀阳说过晚安后很快睡了过去。
她第一次梦见了前世的自己。
梦见场景混沌，江泠变成了旁观者，看着前世五六岁的两个小孩模样的她和怀阳。
是很美好的一段回忆，两个小孩在幼儿园滑滑梯，男孩总是跑在女孩前面，自己先滑下来然后在下面接着女孩。
倏地，场景又变成了在教室里读书的背影。下课铃响，两个小孩一块背了书包回家。
江泠跟着走了两步，走到了初中学校，初中时的江泠还未长开，个子不高，脸上有点肉，跟人说话总是冷冷的。怀阳手长腿长，那时手上已经挂上了两个书包。
江泠渐渐适应了这场梦，只是到了高中以后，梦境里的怀阳拒绝了孟青，说她很好，转眼又在相同的场景拒绝了颜欢，理由很烂很统一。
你很好，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泠就站在他们边上，怀阳说有喜欢的人时微微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柔软让江泠很熟悉。
突然后面有一股猛烈的力道把江泠拖着后退，再停下，就是在怀阳卧室的书房里。
梦里只剩怀阳和作为旁观者的她。
怀阳似乎在写什么东西，他手指骨节细长，无名指的痣随着他写字的动作稳稳地移动。
江泠想上前看看他写的什么。
可是不行，她动不了，她只能站在一米以外静静地看他，看他写完信夹进一本书里，然后站起身，直直朝她走来。
擦肩而过，他的衣角与江泠蜷起的指尖短暂的相触。
等到江泠终于能动的时候，她转身快速跑出去，却看见大学时的怀阳，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在舞台上表演。
下面的观众是前世每一次都会来给他捧场的江泠。
而后突然到了那场车祸，雨水如潮。江泠皱眉，眼睫微颤，现实中的雷声似乎和梦里的一样。怀阳倒在她怀里，她怎么也叫不醒他。
江泠站在不远处观看，她像是被钉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漫天雨落，淋的她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一睁眼，外面太阳高升，蝉鸣微弱，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一道小小的光影。
怀阳那短暂的一辈子，在梦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