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噩梦游轮14
这最后一天晚上, 总归是不会太平静的。
沉寂了许久，宛如装饰的幻海蓝雾起了些微的波澜，像是有风吹动, 雾气在不可见的时候，散去了大部分。
法琳娜睁开双眼，这一次没有任由睡意带她进入深眠。
她站了起来，隔壁辛己和阿木莲的呼吸声仿佛传来了墙壁这边。
她听到得十分清晰。
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外面站了一会儿, 法琳娜突然对着空气道：“你想看到什么时候？”
自然流动的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然后黑影一闪，伊西多半蹲在栏杆上出现。
圆柱形的栏杆光滑, 他的脚平踩在上面, 似是一点儿也不受力。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法琳娜还看着大海的方向, 没有说话。
伊西多已经习惯了她无视自己的行为，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落在法琳娜身前。
夜晚的他不见丝毫白日的羞怯，眼角上挑，瞳孔只有墨滴一般的一个黑点，看上去恐怖又邪气。
“你不用去救你的队友吗？”他定定地看着法琳娜, 说话的语气正常了一些。
法琳娜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侧头瞥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道：“你留不下我们……”
伊西多本就细小的瞳孔缩了缩，目光灼热，语气有些激动：“留下来不好吗？在这没有尽头的游戏里你终有一天会死去, 留下来我可以赋予你永生！”
赋予？法琳娜玩味地体会了一下这个词，嘴角的弧度别有意味。
“你是神吗？”她轻声问。
伊西多嘴角咧开，脸上的表情变得疯狂又傲慢。
“在这里, 我就是神。”他语气笃定。
法琳娜笑了，眼神依然落在海面的方向，只是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清冷又分明：“神也不是无敌的。”
伊西多以为她在意指曾压制过自己的事情，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神情复杂道：“我承认你确实很强，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一时的强大就可以让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法琳娜：“那你现在能打败我吗？”
伊西多沉默了，他知道自己依然是不能的。
过了一会儿才道：“实力并不是强大的唯一标准。”
法琳娜被逗笑一般，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终于把视线从海的方向移开，放在了伊西多身上。
笑容只剩下浅浅一层：“你还动不了我，回去吧。”
“……”这一场交流伊西多再次溃败，又确实无法对法琳娜做什么，只能无奈离开。
而在他的身影消失后，法琳娜突然纵身跳下了阳台。
在快要接近底下甲板时，背后黑色的羽翼一出，她就滑翔着掠向了船体外面……
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无声无息落入了海底，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而进入海里的法琳娜像是触动了某种开关，原本静如死水的大海突然一层一层涌动起来！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压力，法琳娜背后的羽翼收回，身上的法师袍在周身形成了一个绝对禁止的空间，将周身无处不在的海水排斥在外。
法琳娜双手拨动，朝着海底的方向快速游去！
一开始，这片虚假的大海底下什么都没有……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无一物的海底世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海洋特产。礁石、珊瑚、海藻……
在法琳娜一直往下之后，还开始出现了鱼虾。
梦境要想足够真实，就要更加与现实贴近。法琳娜不断远离梦境主场景的行为终于引起了梦境主人的注意，大脑持续地加载让身体负担加大的同时，也让他的意识越来越困惑。
这是哪里？
驾驶舱的底部，骨瘦如柴的男人动了动眼皮，游轮外面一个浪头打在了船上，船身晃荡起来。
瞬间，伊西多又出现在了法琳娜敞开的阳台门口。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的摄人的目光冷了冷，蓦地越过栏杆朝海面看去……
他果断跃了下去。
海浪翻滚搅动起来，发出愤怒的咆哮！
一串吐着气泡的水流在海里快速穿行，快速地接近法琳娜所在的位置。
法琳娜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因为有人追上来了就停下这番动作。她调转方向，不再保持笔直向下，开始在海洋的各处穿梭。
与紧随身后变成水流的伊西多始终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海洋的场景在这般探索下愈加丰富起来。
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后，法琳娜终于放缓了速度，给了伊西多追上来的机会。
夜晚黑沉的海面，法琳娜停在了离游轮不远的地方。
身前出下了一个斗大的漩涡，伊西多的身影出现，目光阴沉地望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法琳娜想做的已经做了，她手上一沉，法杖入手之后，散发出黑暗系独有的阴森光芒。
回应他的是法琳娜高高举过头顶的法杖，一点光芒从顶端迸射，投在两人中间的海面上。
原本已经开始翻涌的波涛瞬间被平复了下去，然后凝固，像镜子一般变成光滑平面。
镜子有光，法琳娜和伊西多都落在了镜面上，身影清晰地反射在镜子里面。
法琳娜一脸平静，伊西多脸色却是更加阴沉，脚下的漩涡突然被抹去，似乎预示着他对什么失去了掌控。
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传来异样的凝滞感。
低头看去，镜子里他清晰的影子在这样一次移动中竟然拉出了一段扭曲的痕迹。
倒影脚的部位模糊了。
这是什么东西？
他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一时也不敢动作，抬头看向法琳娜，却见她面对着自己的方向，漆黑的眼眸在透光的镜面映射下竟没有一丝放光，看上去冷漠到了极点。
伊西多皱着眉，在这一刻，他心里已经生了退意。法琳娜给人的感觉太难测，即使他作为游戏boss有规则的帮助，只怕也留不下对方……
他抬头眼中墨点一般的瞳仁晕开，整个身影雾化成黑云猛地朝上窜去！
对伊西多想要逃跑的行为，法琳娜无动于衷，只是往前走到他之前站立的位置。
他的身影瞬间不见，但镜面下的影子却留了下来。
影子在底下滑稽地扭动着，像是要离开镜面对它的束缚，可除了让形状变得更加滑稽外，没有半点儿效果。
又过了片刻，扭曲的影子突然抽搐起来，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往回缩。
“可以了吗？”法琳娜低头询问被她召唤到这里来的意志。
红珊瑚岛与蓝色幻海相连，又有召唤的力量，意志进来这里并不难。
镜面的光芒闪了闪，里面的影子逐渐恢复原本的形状。
伊西多如果还在这里，必然会发现影子又和他一模一样了。
只是这时他已经逃了回去，后怕地觉察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力量就已经损失近半。
而他连什么时候失去的都不知道，只能猜测，应该和那面奇怪的镜子有关。
对于未知而强大的力量，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怪物，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本性。所以哪怕对自己失去力量这个事实感到十分愤怒，伊西多也决心不再去招惹法琳娜。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要退缩了，就可以避开的……
重新凝实地影子从镜面中走了出来，跨越镜面之后，它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才对着法琳娜不太熟练地笑了笑，化成一团黑云，朝着伊西多离开的方向追去。
做完这一切，法琳娜背后羽翼再次出现，她飞回了游轮，背后的镜面也随之消失，大海恢复汹涌。
路过阿木莲和辛己两人所在的房间时，法琳娜随手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黑色的细丝，扭动的细丝挣扎着想要从她手中脱离，却被焚烧的暗火从一端开始点燃，烧成灰烬。
暗处传来的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叹气声。
房间里的辛己还有阿木莲醒来后，面面相觑。
刚才的噩梦场景如此恐怖，清醒后却又荡然无存。
只有脑袋里能力使用过度后带来的抽痛感，提醒了他们经历的真实……
天还没亮，精神亢奋的两人却都没了睡意。
“那群东西……怎么突然就放过我们了？”阿木莲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还完好的手腕，完好无损，也没有那种恶心的抑制再生的毒液存在。
阴树传达过来同样心有余悸的感受。
辛己揉了揉额头，不假思索道：“应该是法琳娜做了什么。”
除了法琳娜，游轮上所有的玩家都被拉入了同一个恐怖逃生的梦境，数不尽的海底怪物爬上游轮围攻他们。那些怪物尖牙利齿，力气极大，上船之后行动也非常灵活，有些还带有毒液。
刚进去就有玩家不小心丧命在海洋怪物的利齿下。
辛己和阿木莲始终待在一起，两人的能力配合之下，太过惊险的情况倒是没有遇到，但需要不停地换地方躲避和击杀怪物，还是让两人身心疲惫。
原本已经打算支撑到天亮了，结果在再次被怪物围堵之后，他们就突然被拉回了现实。
外面天还是黑的，能够使他们清醒的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阿木莲将手变成树藤，又变回去，反复试验手的完整性。
他在梦境里中了毒，一只手几乎被废掉，出来之后那些负面效果又都没了。
“这最后一晚，是打算把玩家杀绝吗……”
危险性与前几晚相比，不知高了多少。
辛己突然脑袋一转，看向外面。
“怎么了？”阿木莲问。
“你听……”辛己示意。
“什……”一个字说出口后，阿木莲就跟着噤了声，他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这在以往的夜晚是从没有过的。
……
天光乍破，轮船的悠远汽笛声唤醒了死气沉沉的鹈鹕号游轮。
经历了一夜厮杀，侥幸存活的玩家陡然清醒。
奔跑到阳台上，阳光普照，云雾皆散。
从海平面上驶来的身影如同绝望中降临的救世主。
“船来了啊——”
“船来了！”
这人惊喜的呼喊传到了游轮的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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