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宁靖郇襄

    白蓝紫收了两柄古环，又招出竹篮挎在臂弯，空气里原本淡淡的药草香味，一路上浓烈了起来。梦远遥与蓝紫便由着这幅古图指引，已走了许多时候。

    这座古窟中，温度越来越热，植物也渐渐多了起来，微光苔藓展开的枝叶相较之前所见，叶面阔大了两倍不止，因此，这深入地底已不知多少丈的地方，竟亮如晴天白昼。

    古窟虽然广阔，但是道路已经变得十分崎岖难行，地面上纵横斜伸着许多大石，锋利的石峰，不时硌脚生痛。而这些大小石块之中，经由植物的光芒，竟然可以隐隐的闪烁出多种色泽。

    梦远遥打量着这些石头，对蓝紫道：“我曾看过一本专门记述神州地下矿脉矿藏的书籍，言及东州倚剑省之地多金玉之石，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蓝紫道：“小哥哥所说之书，可是名为《地藏经》。”

    梦远遥点头道：“是的，没想到紫儿也读过。”

    蓝紫微微笑道：“紫儿在圣宫无所事事，又闲极无聊时，经常躲在藏书楼精研医书的。其它书也偶有涉猎，这本《地藏经》紫儿恰巧看过。”

    梦远遥不禁笑道：“掉书袋却掉到了圣人门前，让人情何以堪。”

    蓝紫知道梦远遥是在开玩笑，遂也笑吟吟道：“紫儿还看过一本书，却是除医书外紫儿最喜欢的。”

    梦远遥不禁问道：“是什么书”

    “这本书将一年分为四季，十二月份，二十四节气。而且教民因地制宜、顺应农时的种植稻、黍、稷、麦、菽等百谷之粮，并列举无数先哲制造的耕、播、灌、收之农具，掩卷方知古人之智慧，令人俯思，又令人仰慕不已。”蓝紫说着说着，目光莹亮了起来，欢喜道，“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而五谷不绝。紫儿有时也十分想过一过，这么平凡的生活，吃着自己亲手种收的粮食，会是何等的快乐呢？”

    梦远遥笑道：“这本书可是《神州农历志》麽？此书开篇道，愿神州风调雨顺，使吾民衣食饱暖。这句话，可谓道出了众生之希冀。”

    蓝紫连连点头，道：“小哥哥所言极是。传说古时之神州，列国纵横捭阖，兵连祸结，民不聊生。其后宁国国母感星辰而孕，生始皇宁靖。及长，观神州战火硝烟搅动成黑风布满地塞，士卒鬼魂聚集成乌云嚎啕天野，暗叹：‘天地不宁不靖，如何名之为宁靖’。遂发誓一统神州，历时五十载，终成就烁古伟业，成为首位实现神州大一统的皇帝。至此时，神州已历战乱数千年之久，十室九空，尸骨狼藉，遍布神州每一片角落，被蟃、蜒、貙、犴诸多凶兽啃食不休。始皇见巍巍神州疲敝如此，倍感悲凉，于是命大臣郇襄普查人口。郇襄领旨，八载不入朝，忽一日归来，手捧神州地图悲道：‘臣自领命以来，尽遣治下之民查之，凡所人烟聚集处，皆于此图以朱笔标识。’始皇打开地图，只见图上烟尘稀落，散在神州各处，虽然室家标为三十万户，可人口却不足五十万，始皇不禁哀而问道：‘民生凋蔽如此，奈何之也？’郇襄跪拜道：‘如今圣皇一统，正该励精图治，休养生息，莫若罢兵、兴农、撰医书。’始皇称善，命举国之兵十之九数解甲归田，着郇襄修撰了世存至今的《三书》。”

    梦远遥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神州一统的历史，不想竟是如此悲惨之事，良久才问蓝紫道：“是哪三本书？”

    蓝紫道：“便是兵、医、农三书，兵书名为《始皇兵册》；医书名为《脉疠论》，农书便是《神州农历志》了。”

    梦远遥道：“我看《神州农历志》，多有近代之事，想是各朝各代也奉为圣书，屡屡翻新修撰之故。”

    蓝紫眨着明亮的眼眸道：“是的小哥哥。当时郇襄撰写完农、兵、医三书，始皇宁靖却已行将就木，郇襄捧书觐见，始皇翻阅后，颇为欣喜，回光返照间，题下三句开篇而崩，死时朝野俱恸，天地皆有悲哀之色。”

    梦远遥不禁问道：“是哪三句？”

    蓝紫明亮的眸子里也隐现悲色，尊崇道：“愿神州风调雨顺，使吾民衣食饱暖；愿神州永偃刀戈，使吾民安居乐业；愿神州疫疠消弭，使吾民长寿无殇！”

    梦远遥闻此，鼻端也不由得微酸，叹息道：“如此仁皇，为何天地不让他长生治世……？”

    蓝紫伸出素手，默默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痕道：“天地伊始，已定众生寿数。较之蜉蝣朝生夕死，夏虫不知三季，我们人族算是很好的了，可惜世人多不知足，苦悲多于欢笑，不知明达者之乐也。”

    梦远遥笑道：“紫儿倒是知道通达之乐事，可为何如此爱哭呢？”说着，抬手轻轻揩去蓝紫腮畔泪水。

    蓝紫俏脸微红，轻声道：“紫儿想改，可不知怎地每每如此，就是控制不住。”

    梦远遥道：“这也是天性使然，紫儿不为一己之私而苦，而是为了众生多苦而悲，却将我等七尺男儿比了下去。”

    蓝紫红着漂亮的脸庞，刚要说些什么，梦远遥对比了一下地图，却先开口道：“紫儿，我们快到了。”

    蓝紫眼眸一眨，执过古图，与前方地形比较了半晌。

    前方更为宽广，巨石裂缝处，有数股地下泉水汩汩冒出，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竟在坚硬的土地上冲刷出了河道，于是这数条溪泉在远处汇合，又远远的不知流到了何处。这些泉水未汇集时，哗哗水声脆响，而自汇合后，河道宽阔了数倍，溪面呈现黑绿色，波纹不生，所谓静水流深，实在难以猜度河水会有多深了。

    溪岸两侧开满了各色的花朵，繁馥如锦，竟将目之所及的整座古窟挤满，如同进入了一所精心装饰的花屋一般，极为美丽。

    蓝紫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了，注视着这美丽的地下奇景。

    梦远遥感叹道：“燕九流倒真会享受，即使死了，也要葬在这金玉之地，繁花之处。”说着，就欲迈步前行。

    蓝紫伸手拦住梦远遥道：“小哥哥，紫儿感觉这里有些奇怪。”

    梦远遥打量了一会儿道：“有何奇怪之处？”

    蓝紫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传说，工匠为九流公修葺墓室之时，这地底之下常有怪事发生，致使工匠死伤无数，可九流公还是选择了此处为葬，并带进来三头怪物为其护墓。”

    梦远遥闻言皱了皱眉，道：“都是什么怪物？”

    蓝紫道：“书中没有记载，紫儿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