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垂髫之意
他这番扰敌,虽然行径卑劣,又被梦远遥制住,看似无功,但却仍是起到了作用。
梦远遥分心三用,一边照顾着白蓝紫身处的结界,一边操纵小千御剑术,一边应对着身如刺客,变幻莫测的驮云,不免稍有分神之际。
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被这大雪山魔宫的尊主,拿捏的极为准确,白钧天右手“御龙进击式”挟起全身真元力甫出,一举反转了小千御神诀无上剑气。
浩瀚剑气,如桑海巨潮,反吞了过来,其中夹杂着白钧天修行了数个甲子的真元力汇成的暴虐黑龙之象。
这只暴虐的巨龙,已然脱出了白钧天的掌控,它巨目竟然眨动了几下,仿佛产生了灵智一般。
两道力量转息汇聚一处,其势浩瀚,不可抵挡!
梦远遥眉宇大皱,驮云也终于挣脱了梦远遥束缚,光华流动的匕首,又已刺来。
梦远遥指诀掐起,太极图案,又当空凝出,可转息之间,便被浩瀚巨力轰碎了,梦远遥毫无畏惧的直视着袭来的黑龙和剑气,他自知自己不能退却,因为身后有个酣然入睡,遭受了太多波折的女孩儿。
白钧天哈哈大笑,他毫发未伤的破掉了浩然奕剑府威名在外的千御剑术,意甚高兴。此时,他凭空而立,身周数十丈,俱化齑粉,他打眼漫观情景,开心的心境刹那跌落谷底,手掌急翻,就欲收回全部出体的真元!
而此刻,驮云紧握着匕首,突然毫无阻碍的划破了梦远遥胸膛,蹦洒而出的鲜血,不禁让他手掌顿了一顿,身子呆了一呆。
梦远遥眉宇微蹙,剑气已经反噬而来,瞬息敛入了梦远遥体内,他嘴唇一动,嘴角便溢出血来,可他还是蓦地伸手捉过驮云,向后掷去。
驮云耳畔忽又听到一个“定”字,神情恍惚了一息,满心大惊,身体便如凌驾风云了一般,已被梦远遥甩了开去。
间不容息,浩瀚黑龙巨力,刹那轰飞了梦远遥,梦远遥全身剧痛,张口喷出一溜鲜血,而黑龙展尾进击,誓要将梦远遥吞噬。
梦远遥砸落之处,赫然有一道结界,它没有了梦远遥真元力的加持,已变得薄脆了下去。
梦远遥狼狈站起,毫不犹豫的扑向结界所落之处,聚集全身真元于背,纵是自己身躯被轰成齑粉,也要护佑白蓝紫无恙。
时不可待之际,梦远遥手指上戴着的绕指戒,仿佛能够感觉到巨大危险来临似的,青色巨龙又现出了庞大的身躯。
空中,白钧天神功所化生的黑色巨龙,宽约十数丈之广,栩栩如有灵,鼻息吞吐之间,飓风便生,它俯探着身子,威风傲视,白色巨目眨合间,准备做最后一击!
千钧系于一发间,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满窟乍闻白钧天的大喝之声,他法诀吐出,终于滞住了这条自己真元力凝成的庞然大物。
这座辽阔的化石之森,已变得十分狼藉,而上空凝滞的庞然巨龙,须臾之间,散成了浩淼如潮的真元,俱被白钧天收回了体内。
梦远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目看向安睡的白蓝紫。
就看到白蓝紫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那双满含关切的眼眸中,却又早早的泛起了粼粼的泪光。
顺颊滑下的粉泪呵,一粒一粒滴落,美丽的让人不知所措的心疼着。
有些遗失了的美好,就这样遗落在了万千红尘中。想要捉住,但往往跌碎成了最细微如空气的埃尘。
每当闲庭静坐,太阳折射着温暖光线的时候,这些触动,就莫名的、悄无声息的突现眼前,封缄许久的回忆,轰然,纷飞成了此生所见的,最美丽的蝴蝶。
你就是这样一只温柔落脚的蝴蝶,或是无心。
却偏偏落在了我最为怀念的年华。
眷恋,是生物之间一种微妙的感情,它糅合着信任、依赖、喜欢等诸多因素,越是相处,越是深陷。它开出如罂粟般美丽的花朵,结的果实,也往往如罂粟一般,是一种毒,一种奇妙的毒,一种惹人上瘾偏偏欲罢不能的毒。
纵是心思玲珑如白蓝紫自己,也不知晓,她是在何种时候染上了这种毒素。
是他不顾灼痛为她擦去眼泪的时候,还是他摘下寒玉为她戴在了脖颈上的时候?
那年小小的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住进了她的心中,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贫嘴一点点的坏,一点点的善良一点点的真。
终于,成了眷恋。
或曰,喜食鱼,便通网钓之术;喜食野味,遂有射猎之道。蓝紫身有宿疾,于是,便对药理之学颇为在心。
这些年,她一直在西州药坊间潜修学医,医道渐深。偶有闲暇,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梦远遥,那短短的一次相遇,竟然被她滋滋有味的怀念了八年之久。
教授蓝紫药理学的师傅,是一位十分年迈,但却养生有术的药坊先生,虽已过耄耋之年,可望之只有知命之岁,人皆敬称之为司命先生。
外号固然夸大其实,但却实是于今神州之内,当之无愧的医国圣手之一。
世间之人,有此隆盛声誉,难免便会有些臭脾气,但此老对蓝紫却是不坏,常常口无遮拦,如老顽童一般。
每每看到蓝紫独坐院井一隅,托腮神游之际,此老总会缓步踱过来,手中拿着一只紫砂壶,时不时饮上一口道:“徒儿有疾,不治将恐深。”
白蓝紫是个极为温婉的女孩子,无故被此老打断了思念,以为心思俱都被他看透,脸便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此老笑吟吟的端详蓝紫半晌,摇头道:“疾已在心,难治也,难治也。”
白蓝紫更是羞红了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娇怯纯真的模样,直如一朵天地也不敢染色的雪莲花。
此老依旧乐呵呵道:“不知是谁家浑小子被咱的小紫儿喜欢上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祖坟上铁定正在冒着……栩栩……浩大……青色的……烟尘啊。”
白蓝紫不禁被此老特别的断句逗笑了一下,漂亮的脸蛋却也更加红了。
此老继续笑嗞嗞说道:“乖徒儿,和他成亲之日,可别忘了通知为师喝喜酒哈。”
这小妮子竟然没肝没肺的连连点起头来。
此老随即哈哈大笑,摇着头踱回药堂去,打趣的话语仍旧隔着淡淡的夜雾清晰的传了过来:“疾入骨髓,老朽术穷,无奈何也,无奈何也。”
白蓝紫姣好的面容如似火烧,在夜色中的天井里,站了许久。
星光洒下,西州寒冷的夜风袭过,白、蓝、紫三色的裙衫,飘如彩云。
云中谁寄锦书来,年来岁去无消息。
总是一个人在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