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极风
苏邪俏脸一红,继而惊呼道:“我不会喝酒的。”
海牙笑道:“弟妹你就别谦虚了,女中豪杰,更胜于我等大丈夫的!海牙也要先敬你三杯,再敬小兄弟的!兄弟,你可别怨哥哥我!”
梦远遥笑道:“本就应该先敬苏师姐的,那些巨蜥我只杀了个零头而已。”
海牙霍然惊起,一双虎目直愣愣的看向苏邪!苏邪俏目一瞪梦远遥,苦笑道:“梦师弟,你……”
梦远遥呲牙一乐,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半个时辰后,大宴开始,村中广场中间燃起了巨大篝火,烈焰熊熊,一片欢腾!
村人们笑着,小孩子嬉闹着,挨个对梦远遥与苏邪敬酒,苏邪不会喝酒,唯有苦笑着盯着海碗中澄澈的烈酒!这酒,名为长鲸酒,辣烈异常,烧喉烧胃,十分带劲。
梦远遥来者不拒,亦替苏邪喝了起来。
众人敬过一轮后,梦远遥已经醉意酣然了,咧着嘴坐在凳子上傻乐,苏邪坐在梦远遥身边,扶着梦远遥左右直晃的身子,一双美目关切的看着梦远遥,低声道:“梦师弟,你喝醉了,谢谢你替我喝了这么多……”喃喃说着,也不知道梦远遥这会儿还能不能听进去话。
老人坐在上首,拍了拍桌子,朗声唱道:“远来嘉宾,飞履相迎;烹制菜肴,笑举长鲸;天高海阔,缘生北溟;幸甚至哉,歌以咏情!”海牙在梦远遥对面坐着,大笑声声,接着唱道:“赠吾厚谊,万古长存;吾遗思念,天涯随君;北溟之水,冰作长鲸;慨而饮之,酒烈情深!”村人开怀大笑,哄然合唱道:“龙之天降,有凤相随;翩翩君子,佳偶美人;凤之来仪,有龙相伴;姿容绝世,灵犀于心!贵客如龙,风神雅俊;嘉宾如凤,清丽娉婷。”
苏邪听着歌声,领悟歌中之意,羞红了面庞,悄悄的看向了已经瘫俯在酒桌的梦远遥。
村人继续唱道:“海村疏陋,乏物相陈;置酒数坛,聊表寸心;宴鄙谊厚,肝胆交诚,深于北海,广于青冥;莫离莫弃,莫失莫忘,此生怀念,长随于卿……”
普通却带着村人们浓烈感情的歌声,回荡在冰雪旋舞的寒风中,旷远而闻,久久不歇。
苏邪被此情此景所感动,解下梦远遥的紫竹笛,随着村人们吟唱的旋律,和而成曲,笛声清厉高亮,甚是动人。
寒风来去,广场中的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时而寒冷,时而温暖。桌上的菜肴已凉,悄然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可村人热忱的歌声未歇。
“吾遗思念,天涯随君……”苏邪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美眸,安静的落在梦远遥身上,悄声哼唱了许久。
流雪飞霜,这天空依旧灰蒙暗淡,从不会明朗。
村人的歌声越唱越热烈,仿佛融化了满村冰雪,苏邪心中暖暖的,暗道:“谁说世人情薄,抵不过钱权物欲?这些可亲可敬的人们,不是最好的反证吗?”微微笑着,感动于心,久久不息。
小白痴任凭狂风吹乱了毛发,在桌上来回蹦哒,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海娃坐在老人身边,明亮的眼睛盯着小白痴,十分喜欢。
苏邪问老人道:“老人家,这里冰原巨蜥为祸,为何不在村外四周筑起厚墙,抑或挖掘一条环绕村庄的深坑阻拦?”
老人叹息一声,道:“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姑娘有所不知,这里遍野皆是坚硬无比的玄冰,斧斫不动,亦无木石可用,所以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邪疑惑道:“那么村里的冰屋是怎么盖起来的?”
老人拂须回忆道:“这些,都是先祖遗留下来的,传说是当年那位对我族有恩的神仙所建。”
苏邪道:“怪不得如此牢固。”
老人道:“是啊,不然我族定难以生存到现在。”
苏邪又问道:“那些冰原巨蜥到底有多少?”
老人叹息道:“不知。五百年前,我族一位大勇士执戈背剑,置生死于不顾,前去搜寻冰原巨蜥的巢穴。回来时,一臂齐肘而断,浑身都是爪牙留下的伤口,血流如注,已经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他告诫村人道,此畜非人力可除,唯有听之任之,看天意如何。说完之后,便溘然长逝了。”
苏邪眷起烟眉,喃喃叹道:“奈何众生多苦,怪物横生,天地不仁!”站起身来,扶着梦远遥道:“老人家,此处寒冷,他身体又未痊愈,我先带他回去了。”
老人摇头道:“你们都走了,这筵席岂不冷场了?”对海牙道:“海牙,你送这位小哥回去休息吧。”海牙叹气道:“小兄弟英雄了得,可惜酒量一般,不尽兴啊。”接过梦远遥,架着送去老人的小屋。
小白痴大眼睛转来转去,咿呀一声,追梦远遥去了。
苏邪复又坐下,狂风拂动那袭白色的衣衫,在冰荒雪原中,恰似一朵圣洁的雪莲,开在这凡俗之间。
须臾,海牙返回,又与村中那些汉子拼酒去了,村人歌声已歇,高谈欢笑不已。
苏邪不善言辞,只有安静的坐在那里,似是遗世而独立的蟾宫仙子,冰清玉洁如同一弯初升的新月。
只是这天地,便在这一瞬间,悄然暗淡了起来。
苏邪皱了皱眉,霍然站起。
狂风骤急,竟然掀飞了桌凳,卷起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转瞬间吹到百尺开外。
众人惊呼,苏邪身姿掠出,迅如海燕,刹那追上了小女孩,将吓得忘记了哭泣的她抱在怀中。
老人急喝道:“是极风!快躲屋里去!”
村人如受惊的麋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向最近的冰屋冲去。
苏邪将小女孩送回那位急的放声大哭的母亲手中,游目四顾,发现众人无事,便随着老人躲进了屋里。
只此一会儿,狂风嘶吼之厉,如天在泣,似地在哭,惨不忍闻!
海娃吓得面色发白,紧紧地抱着老人。
老人仰面叹息,不禁垂下浊泪,迷惘道:“天不怜,地不惜……我族,究竟要在冰之荒原中,守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