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公子白梅
宋青山在一旁不禁问道：“师父，那位前辈是谁？”
沈湄替徐缓答道：“这位前辈便是执掌不夜仙宫的第七任宫主，名为轩辕弑魔！”
徐缓点头，接着说道：“轩辕前辈眼见飞升在即，心中却牵挂着事关天下苍生的正邪之争，于是压制修为驻留尘世，联手天下正道与不夜魔城所统妖魔鬼怪展开了历时一甲子的仙魔之战！
此战不禁牵连了当时所有的修真门派，更且连世俗权争也囊括在内，六十年间尸骨遍野，江海澄红，万千生灵成死物，殊为惨烈！
最后一役时，不夜仙宫惨胜，轩辕前辈独自斩杀永夜魔城护法魔妖鬼王二十五位，最终与魔帝血魂同归于尽，陨落在了西州之西的大冰川中！”
沈湄淡敛烟眉，叹息道：“不然自古至今，神州飞升成仙者便有两位了。”
楚婉素颜上满是惊讶，秀目一眨，问道：“师叔，真的有人飞升成仙么？”
徐缓皱着剑眉，喟叹道：“是啊！可笑的是，那位飞仙的女子名叫莫相思！”
楚婉失声道：“竟然还是位女子！”
徐缓轻哼一声：“不止，这位莫相思，是一千年前，大雪山魔宫的第二代魔女！”
宋青山与楚婉惊骇不已，远遥更是惊呼道：“大雪山魔宫！”
徐缓目中厉芒一闪，训斥道：“远遥，你怎么这般惊乍，很稀奇么？”
远遥听到大雪山魔宫五个字，心中怦怦直跳，听到徐缓质问，白眼翻起，小嘴一撇道：“大雪山魔宫听名字便是魔教了，师父，魔教中人也能飞升吗？”
沈湄摇头苦笑：“这是一宗谜案，一千年来疑惑了不知多少才智卓绝的前辈奇人，可无论怎么寻迹猜想，就是无法推论出因为何故。更且有人说，这只不过是大雪山魔宫散出的谎言而已。”
徐缓亦微微苦哂，说了这么久，真气也恢复许多，沉吟半晌道：“我要将此仙剑之事禀报掌门师兄，仙剑先放我这，小子，为师一会再还你。”
远遥对彩凤飞翼颇为在意，担忧道：“师父，你可别给我弄丢了，更不要还给掌门师伯啊，不行，我很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仙剑既然已经认主，就谁也赖不去的，掌门师兄若敢厚起脸皮讨回，我徐缓就敢不答应！你听话一次，就别跟去添乱了！”徐缓冷哼一声，执着彩凤飞翼，挥出清鳍而去！
远遥看着徐缓远去，小嘴一撅，哼哼连连。
沈湄伸出皓指夹住远遥小嘴，笑道：“师娘瞧瞧，哎吆，都能挂香油瓶了呢！”
远遥继续撅着嘴，牵着沈湄衣角，苦着脸哀求道：“师娘，若大梦师伯真不打算还我，你可要给遥儿主持公道啊！”
沈湄眯着眼睛，沉吟半晌道：“这个……不好说呢，大梦师兄毕竟是一教之尊，言出法随，必要时的威严可不容亵渎！”
远遥星眸一闪，发狠道：“如果那大梦老头儿真不要老脸了，我便打上云虚宫，拆了他的破道观……”
沈湄哎吆一声，赶忙捂住远遥嘴巴，纤长手指一敲远遥脑门道：“无量道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宋青山与楚婉怔怔地看着这位童言无忌的小师弟，心中阵阵发寒。
王绿豆四个小孩子对这些事根本没兴趣，在看过徐凌二人大战后，叽叽喳喳的早就跑回去了。
远遥被沈湄捂着嘴巴，小嘴依旧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沈湄嗔道：“不许再说浑话，要不然师娘一直捂着！”
远遥大眼睛一眨巴，顿时妥协。
沈湄这才松手：“遥儿，你也太无法无天了，以后不准这样！”
远遥嘿嘿一笑，扯开话题道：“师娘，你每每吹奏的那首曲子叫什么，真好听，我想学。”
沈湄凤目微阖，追忆道：“名为《若梨》，你若想学，师娘便教予你好了。”
楚婉一听，颇是欢喜，她出自慈悲仙音教，因教中不收男弟子，所以自掌教至普通弟子，俱为女子。
一千五百年前，侠女仙奴为情所困，于痴望崖闭关数十寒暑。
眼见世间万物皆春发秋枯，夏生冬死，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跳脱这天道循环。
纵是深情于心，亦难逃化为红尘朽土的宿命，遂悲极略有所悟。
又十年，一朝明悟，挥慧剑斩断情丝，破关仙游人间。
漫观世间女子为奴为婢，为娼为妓，纵是命好嫁得人家，也难免操劳一生，常有愁悲，遂毅然创建慈悲仙音教，作为世间女子之庇护。
历时百年，成就神州大派。
始祖仙奴创教后二十载传掌教之位于青泥祖师。
第二任教主青泥，收藏世间曲谱多逾沧海水珠，此后历任掌教亦对音律特别挚爱，上行下效，故而教中弟子俱都熟习音律，大多以仙乐之器为法宝，五音仙曲，常伤人于无形之中。
楚婉既然是慈悲仙音教弟子，耳濡目染，自是对音律之事特别在心，自己修炼的法宝便是一支翠绿笛子，名为“散花仙笛”。
楚婉听沈湄所言，怎不欣喜，连忙道：“师叔，也请教我。”
此时，沈湄的院落在雪中默然而立，近在眼前。
沈湄将众人邀至屋中，笑道：“也好，这只曲子，是我偶尔所作，有许多瑕疵。我便弹与你们听，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婉儿你便提出来，咱一起商量着修改。”
楚婉娇颜发红，低声道：“不敢。”
沈湄笑着让众人坐下，纤纤素手一招，一支黄色琵琶显现出来，这支琵琶是沈湄至爱之物，名为“秋夜满月”。
沈湄低眉信手，转轴拨弦，琵琶叮咚响了几声，虽然曲调未成，却已含满了情感于其中。
沈湄对着楚婉微微一笑，纤纤素手在琵琶上轻拢慢捻，一首清幽却又暗含几分离思的乐曲，淡淡地弥漫在半空之中。
落梨若雪兮，清雅之辞；落雪若梨兮，清香已佚；
若梨若即兮，怀远之思；思亦不归兮，天地轻泣；
渺渺如烟兮，子在何所？鸳盟长久兮，怎舍别离？
月华入梦兮，遥相望语；此生不渝兮，化羽比翼！
一曲渐渐终了，沈湄笑着站起，问道：“如何？”
楚婉道：“师叔这支《若梨》之曲，倒和本门一首曲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湄喜不自胜，问道：“是什么曲子？”
楚婉拿出了散花仙笛，答道：“是传自本教仙奴祖师的一曲《公子白梅》。”
于是，她横笛红唇之畔，纤手摁着笛孔，悦耳丝竹之声淡淡而生，飘飘渺渺：
梅蕊寒时香成海，云梦依依人何在？
碧落黄泉仙踪去，紫陌红尘玉履来。
迷楼醉阁乱雪月，琼枝横疏照影白。
三百年前素衣别，纤手泪痕为谁栽？
众人随着幽幽笛声，眼前现出一位浊世自清的男子。
他白衣如雪，于卑微的尘世间桀骜不驯，如白梅般凌寒傲雪，孤芳不群，一举一动尽牵扯着一位佳人情思，三百年，沧海桑田，深情不变，痴然如故。
曲终，绕梁良久，音凝，意不止。
沈湄与楚婉相视莞然。
此中有真意，知音世所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