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多烦忧 掌柜夜猎逢妖
赵掌柜讷讷地张了张嘴，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倒出玉瓶中一粒翠绿药丸，含水吞下，可脸上却一丝兴致也兴不起来。
远遥纳罕道：“赵掌柜病愈有望，为啥仍然愁眉苦脸？”
赵掌柜奉承道：“小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盼望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就实现了。”
“那你应该高兴才对，咋这个样子啊，难道谁刨了你家祖坟不成？！”
远遥骂的也够阴损的，但赵掌柜这些年竟变得好脾气之极，闻言也不生气，只苦笑道：“小兄弟这张嘴啊，可真够缺德的，这事对你说也不碍，我便告诉你吧。”
“就是，你请我吃饭，我无以为报，又不想欠你的，就凑合着听你一段心事，虽然帮不上忙，但你说出来，或许会舒缓你内心的积郁。”
赵掌柜点头道：“是前年我和祖宅出的事，我本欲当年那位仙长来，我厚着肥脸求他，他或许会帮我，可来的竟然是当年被我打了的那位乞儿哥，我那时打了他，却如何拉下老脸再求他啊。”说罢哀声叹气起来。
话说着，小四伙计端来几盘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子，顿时菜香四溢，赵掌柜馋得咂巴着嘴唇，流着馋涎，却只能遵着少年的嘱咐忍住不吃，道：“小兄弟请吧，我不敢吃了，但想来他没说，我是可以喝酒的，就陪小兄弟喝几杯吧。”说罢拍开酒坛上的泥封，就给远遥满上。
远遥也着实饿了，筷子在桌子上笃齐，然后筷出如风，止不住地往嘴里送，小嘴不住嚼着，兀自嘟囔着：“不错不错！好吃！”
赵掌柜端着酒杯想敬远遥一下，可就是插不上嘴，被远遥这吃相逗得乐了，于是将酒杯放下，说道：“小兄弟慢点吃，不够还有的。”
远遥连连点头，转瞬间五个大白馒头，六盘菜肴都进了自己的小肚子，他拍了拍鼓鼓的肚子，舒服地打着饱嗝，道：“赵掌柜……嗝……嗝嗝……”
赵掌柜这厢馋得哈喇子直流，见远遥打嗝，慌忙给远遥斟了杯茶：“小兄弟快喝杯水压压，什么话咱一会儿再说。”
远遥接过，一口气喝完，才觉得好些，这才道：“赵掌柜，你继续说你和你家祖宅咋回事？”
赵掌柜皱着眉头道：“小兄弟你胆子大不？要是不大我就不说出来吓你了。”
远遥嚷道：“你说你这大胖子，把我好奇心都勾出来了，还管我胆子大不大，快说，我等不及了！”
赵掌柜哎了一声，腹诽道，年纪这么小，脾气却不小，遂道:“不瞒小兄弟说，我家祖宅可是咱镇上最大的。”
远遥哂笑：“瞧你这富态样，也知道你家钱财多。”
赵掌柜悻悻道：“小兄弟法眼，这都能瞧出来，话说，我家住宅……闹鬼了，我……我也被鬼上身了。”说完，一张泛青的肥脸几乎趴到了远遥脸上，查看远遥的反应。
他这张脸，比远遥的脸大了四个半。
远遥白眼道：“继续……”
赵掌柜看着远遥面色如常，又不禁腹诽道：感情不仅脾气大，胆子也大！于是不再墨迹，嘟啦着厚嘴唇，甩开腮帮子，喃喃诉说了起来。
“这件事发生在前年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嚎，大雪簌簌落着。我忙活完店里的生意，嘱咐了小四他们几个看好店，便醉醺醺晕乎乎的回家了，回家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又来到了店里。”
远遥无奈：“你可否捡重要的说啊！”
赵掌柜忙道：“哎，重要的来了，在店里呆了半晌，我那朋友张员外喊我去南面群山猎狐狸，我呆在店里无趣，便让伙计领着家里养得七条大狗去了。
那日收获颇丰，足足捉了十条大狐狸，二十只野兔雉鸡，因为玩的太兴奋了，天色渐晚也没在意，等注意到时，天上已经繁星闪烁了。
因为前天刚下完雪，所以山谷里亮堂的很，张员外道，天晚了，咱们回去吧，我也累的够呛，连忙答应着。
我们六人，十五条大狗在山谷里兜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径，我暗想，怕是遇见鬼打墙喽，吓得心里慌乱起来，哆哆嗦嗦的。
幸好人多狗多，胆气壮，张员外也意识到了，就对我说，在这儿对付一夜吧，咱人多有啥可怕的，于是便在一棵大山槐下燃起篝火，我嘱咐了我和张员外带来的四位伙计守夜，然后就累得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那夜山风寒的紧，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我家养得最大的那条大黄狗汪汪直吠，我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睡意全无，睁眼一看，娘哎，所有人和狗都不见了，就只剩下了我和我不曾领来打猎的大黄狗。
我吓得哆哆嗦嗦的，看着不知何时变得漆黑的夜色，赶忙跑到大黄狗身边，大黄狗那时正呲着牙，背上鬃毛直抖，凶狠狠地对着大山槐远处的黑暗狂吠。
我当时吓傻了，心道，跑吧，我这样子都跑不过乌龟，跑啥跑，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爷爷喊奶奶的哀求起来。”
赵掌柜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不瞒小兄弟，咱也不怕你笑话，那时真吓得够呛，还没出息的尿了裤子。”
远遥噗的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憋着笑道：“不会不会！人之常情！”
赵掌柜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在那儿哆哆嗦嗦跪了好久，直到天亮了起来，大黄狗也不叫了，我慌忙领着大黄狗，找到路径，屁滚尿流的跑回镇里。
回来之后见那俩伙计都回来了，我就指着他们一顿狂骂，那俩小子面面相觑，说道，掌柜的，你失心疯了吗，我们做错啥了你这么骂我们！
我心里咯噔一跳，隐隐觉得不安，道，你俩兔崽子为何把我撂在山里自个儿跑回家了？
伙计道，爷啊，您昨晚宿醉未醒呢吧，刚一天亮就拿我们寻开心。
我被骇住了，道，我们昨天不一直打猎，没有喝酒吗？
伙计道，打个屁猎，昨天下了一天的雪，你和我们喝了一天的酒，你喝醉了，我们要送你回家你不让，你自个儿回去的！
我脑子混乱了，道，明明是前天下的雪，昨天和张员外打的猎，今天才跑回来，可按你们所说，怎么滴我竟然多过了一天？
我那俩伙计听我喃喃自语，吓坏了，道，爷啊，你说你昨天跟……跟……跟……跟……跟……谁打猎去了？
我说张员外啊，蠢货，不会不知道张员外是谁吧！
俩伙计嘴唇发青，喃喃道，掌柜的，你……你……你……你……你别吓我们！张员外不是前年染病死了么！
我一吓，浑身冒起了白毛汗！这才想起来！才知道是张员外的魂儿惑了我，将我迷到南边去的。
我回家问了家人，我媳妇告诉我天黑时候我铁青着脸回来过，然后说有事就出去了，也不敢问我有啥事。
我出去后，我家大黄狗挣开了链子，一路上闻闻嗅嗅，想是看出了我要出事儿，才追上我救了我一命！要不然，后果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