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汤味美 流光易把人抛
入夜时分,秀秀领着一条大花狗给远遥祖孙俩送来一盆鳝鱼汤,汤汁浓白,冒着热气,而浓香更是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秀秀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开心之色,跟酒爷爷和远遥说道:“这条黄鳝肚腹里竟然有一颗红色的珠子呢,有鸡卵般大小,还隐约泛着水气,拿给钱大叔看,钱大叔高兴极了,他说只要用这颗珠子入药,爹爹的痨病一准会好!”
酒爷爷呵呵笑起,闻着鱼汤香气,恍惚念起中午还没吃饭,食指早已大动,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鳝鱼汤,不由得咽了几大口唾沫。
听到这麽稀奇的事情,远遥竟也没有提起兴趣,一如酒爷爷般馋涎欲滴,随意敷衍道:“是嘛,那颗珠子什么样子,大不大,真是可惜了三叔要用,要不然留着玩该多好。”
秀秀白了他一眼,颇为不满道:“呸!远遥你在想什么呀,你是没在意听我说话麽!再说给我爹治病怎么就可惜了,倒是落在你手里才暴殄天物呢!”
“俺在意听着呢,开玩笑而已啊,啊呀呀,看你凶巴巴的跟个小老虎似的,我就随便说说而已。”远遥坏笑道,“咦,童儿哥哥呢,怎麽没陪你一起来?”
秀秀听到远遥问起牧童儿,脸上不禁又变得红彤彤了起来,但她素来知道远遥就是个嘴里没遮拦的货,虽有几分生气,但也只能装作不甚在意,微微撇起小嘴答非所问道:“远遥,今天多亏了你和穗儿哥哥帮忙,谢谢你们啦!”
“啊哈,是我听错了吗,还是今个儿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咱们村的小辣椒这般有礼貌啊。”远遥仰天打了个哈哈,继续打趣道,“今天童儿哥哥出力最大,你怎麽不连着也谢谢他呀?!”
秀秀忍无可忍,气哼哼地瞪了远遥几眼,心知如果再不走,这个小无赖不知道还会憋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于是向酒爷爷打了声招呼,领着阿花回家。
酒爷爷听着俩小娃儿瞎唠,眼里笑眯眯的,见秀秀要走,不由得嘟囔远遥道:“遥儿也不去送送秀秀,你在私塾里,你那王大叔可有教导你什么是知书达理啊,咋还没个大黑有礼貌呢。”
“那还不是大黑这狗子惦记上了秀秀家的阿花了!好了老姥,您可别叨叨了,我去送还不行吗,但是您可不能偷吃啊,您的小遥儿也馋得慌呢!”
“放心啦遥儿,一定一定!”酒爷爷乐呵呵地挥了挥手,“还不快去,秀秀都走远了!”
远遥又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鱼汤,这才恋恋不舍地跑了出去。
夜色下,秀秀的身影依稀在前,要追还是可以追得上的,可远遥却停了下来,假惺惺地咋呼道:“秀秀你慢着点,蹿得跟个小野兔子似的,你等等我呀,我送送你呀!”
“不用了远遥,你这麽慢慢腾腾跟个蜗牛似的,肯定是不愿意送我回家的,我也不愿强人所难呀,再说我还是看大黑顺眼些,嘻嘻!大黑,你说你家里是不是有个讨厌鬼?”
“汪汪!”
“哼,你这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丫头片子!唉,我这见色忘义临阵倒戈的臭狗子!”
“大黑,讨厌鬼说你是臭小狗呢,你快也说他臭。”
“汪汪!汪汪!”
“嘻嘻,大黑真是好乖啊!”
远遥远远望着秀秀娇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初夏燥热的夜色里,但还是可以隐约听到秀秀清脆的笑声,心想不知道这小丫头又在怎麽编排自己呢,不由得哼哼一声,便迫不及待地转回院子来,就看见屋里酒爷爷一边高兴地喝着鳝鱼汤,一边止不住念叨着:“小秀秀就是心灵手巧,这鳝鱼汤做的真真美味极了!嗯,这味道,真就比遥儿做的要好一点呐!”一边叨叨着,一边差点连花白的胡子都伸进了鳝鱼汤里,远遥无奈地嚎了一声,“老姥,你说话不算数!”赶忙拿起两个汤匙,左右连发,与酒爷爷抢吃了起来。
“咦,小遥儿咋这麽快就回来了?”
“因为我就知道您会来这套!”
“哈哈哈哈,小遥儿真是聪明,鬼精鬼精的!”
一老一小一边斗嘴,一边手里不停,活像两只饿了半辈子,忽然间尝到美味的饕餮。不一会儿小盆见底,酒爷爷将最后一匙鱼汤送进嘴里,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色香味俱佳,真是太好吃了。”远遥意犹未尽地咽了口唾沫,埋怨道:“秀秀也真是小气,那么大一条鳝鱼,才送了这么点来,根本不够塞牙缝嘛。”
酒爷爷舒服地打了个饱嗝,乐呵呵地听着远遥抱怨个没完,忍不住打岔道:“我的亲亲小遥儿,经此一事,可有所悟啊?”
远遥不满地白了一眼酒爷爷:“其它倒是没有,但是对老奸巨猾这个词,已经深有体会了。”
“唉,我的小遥儿要体谅老姥的一番苦心啊,老姥倒真不是贪图这几口好吃的,只是想借此告诉遥儿,虽然咱们村里的人,善良朴实,心地单纯,可以后遥儿要走出大山,外面的人虽说不全是险恶之辈,但大多以自身为重,没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待你诚,以后处事,切记不可尽信于人呐。”酒爷爷依旧乐乐呵呵的,可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如此说来,感情老姥是外来户呀……!远遥哼哼道:“好的老姥,遥儿受教了!但是呢,遥儿这次瞧您就是贪图这几口好吃的,老姥您是不是还没吃够呀,明天我再去溪里,多捉几条来给您炖汤补补身子可好啊?”
“好呀好呀!”酒爷爷眉开眼笑。
“想得挺美!”远遥冲着酒爷爷扮了个鬼脸儿。
“嘿,你这臭小子,真会活学现用!”酒爷爷作势欲打,远遥赶忙躲开一旁,岔开话题道:“老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咱们该去桥边大柳树下玩去了。”
“过得这麽快啊?”酒爷爷拄起拐杖出了屋子,望了望屋外的夜色,念叨道,“真是一把流光挽不住,只挽回一头雪,一身糟啊。”
屋外的夜色虽然深了,可天星朗朗,明月悬照,院落诸处依然肉眼可见,此刻夏虫寂寂,曛风热燥,吹拂无序。
酒爷爷只觉胸口有些闷燥,不免又念及佛真老僧所说,村界有异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