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六名参与者
听完彭永鸿的话，李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几次尝试憋回去眼泪失败后，终于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样，若是没这些钱交税，奶奶又如何安度晚年？”
彭永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手边的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姓名及年龄，眼前瘦小的孩子已经十九岁的年纪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兴许是因为李东行凶的前因后果都已经被对方说的清清楚楚，不再委曲求全的他当即便将心中的不甘与恐惧全都发泄了出来：
“国民政府不顾我们的死活，明明今年刚遭遇了大旱，苛捐杂税居然还翻了一倍！
正如您所言，小的一人去当流浪汉也能抢到饭吃，可奶奶呢，若是我不接受那阴一尘的大洋，奶奶她……”
李东哭诉着如今国民政府的卑鄙行径，然而在情绪激动到失控边缘之时，一个人名却不慎从他嘴里滑出。
意识到事情严重的他连忙闭上了嘴，但已经为时已晚。
“咳咳咳，是那个面粉厂的公子哥大少爷？”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李警长一口烟直接吸茬，呛到肺管。
见他咳地甚至流出了眼泪，彭永鸿却皱着眉头思考道：
“阴一尘……面粉厂，对了，是阴氏面粉厂的大少爷，但这个厂子不是因为洋人的联合排挤在一个月前倒闭了吗？”
那对方又是从哪里拿出这些钱来雇凶杀人的？
看来要问李东的问题还有不少。
“不是的官爷，您听我说……我……”
见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暴露了雇主，李东面色窘迫地试图解释，但此刻慌乱的他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借口。
为什么对方会参与这起案件，理由只有一个。
彭永鸿看着李东慌乱的模样，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阴一尘，是死亡赌局的参与者，没错吧？”
话一出口，原本愁眉不展的李东即刻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彭永鸿，从他那震惊到无法再言语的表情上，彭永鸿已经得到了答案。
后者轻笑一声，继续开口：
“你放心，大可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讲出来，你担心奶奶被报复我理解，但阴一尘的父亲在一个月前已经因为债务纠纷逃到了国外。
而留在国内的阴一尘，只是他父亲留下承担这天降债务的挡箭牌。”
听罢，李东的眉头才舒展了些，但很快便猛地抬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官爷您的意思是，他答应我们的佣金……”
“嗯，白纸一张，据说面粉厂负债了大概五万大洋，再多欠些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彭永鸿摊摊手，他这才发现虽然自己不爱看自家的报刊，但从同事们闲暇时刻的八卦中，也能将内容听个八九不离十。
话说出口后，他注意到低下头李东当即攥紧了拳头，似乎是因意识到被欺骗而十分愤怒。
见状，彭永鸿不知道这种时候，对凶手的审讯该如何进行时，李警长才终于发出声音：
“小伙子，这样，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协助警署厅破案，得到本警长的认可，是可以签免税单的。”
李东悲惨的遭遇让李警长有些触动，平日里他精通的各种审讯手段，在面对这个少年时，显得黯然失色。
想让苦难的人走出苦难，唯一的方法是解决问题。
原本眼神中已经开始充斥绝望神情的李东连忙抬起头，他看向李警长，愣道：
“官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老子这么大岁数了骗你干什么，协助侦破重大案件可是大功劳，老子直接给你签免税单！”
李警长当即将烟头扔在地上，佯装生气道。
不过李东却没有在意，在黑暗中找到希望的他当即热泪盈眶，因手脚被铐着，当即将头咣咣撞在身前的桌板上。
“官爷，您问，您问就是，小的一定将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这一幕将彭永鸿都给看愣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规矩。
见李对方朝他吟首，示意他继续询问后，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方才的问题已经验证了彭永鸿的猜想，对方果真是一位富家子弟且同时又是这一轮的死亡赌局参与者。
不过破产负债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
“对方的杀人理由呢？”
想到这里，彭永鸿看向李东继续道。
这一次，对方显得很是积极：
“官爷，据说这位阴少爷在警署厅内有探子，得到了消息说，跟随警员一同办案的记者，也是一位赌局参与者。
他告诉了弟兄几个时间地点后，事情就是那一晚各位官爷看到的那样了。”
彭永鸿听着，身后顿时惊起冷汗，他下意识地看向李警长，对方的面容也变得难看起来。
也就是说，倘若那日李警长没有让梁世峰代替彭永鸿跟他办案，那今日被眼前少年以及那些同龄人乱棍打死暴尸街头的人就是……他自己！
感受到了彭永鸿的目光，李警长轻轻叹了口气摆摆手，一切都在不语中。
彭永鸿咽了口唾沫，他尝试着开口，却半天都讲不话来。
可能是觉得彭永鸿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李东赶忙接着开口道：
“而且据说阴一尘在明日报社也有认识的朋友，给了他一份未出刊的报纸，上面还有其他四位参与者的名字。
‘杀一个人给五十大洋’阴一尘当时是这么交代我们几个弟兄的，对了，他还说自己是第六号参与者。”
警署厅，明日报社，这两个知道受害者最多的地方，内部居然都有阴一尘的人。
听罢，彭永鸿当即望向李警长，遏制着心中的怒意道：
“警长，如今人证已经对阴一尘进行了指控，还请您指定抓捕行动的计划。”
李警长当即起身：
“指定什么计划，要抓直接走，一个破产的小鬼在这里跟老子玩什么臭把戏。”
他当即掀开审讯室的铁门，从那不加收敛的力道上来看，看得出来他也在忍着怒意，但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彭永鸿安抚了李东两句，告诉他会为他争取免税后，便也准备跟上去，却听到拐角处李警长的一声怒喝：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阴一尘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