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气刑侦小说家
“海瑞咖啡馆?不愧是赵无显,跟你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看着面前硕大的招牌上,由前不久刚诞生的电镀工业书写的五个金闪闪的大字,彭永鸿再难向前一步。
兴许是近日有些操劳过度,坐上黄面包车的彭永鸿听到与赵无显约在咖啡馆见面后,便在微弱的颠簸之中昏昏睡去。
谁知被萧甜从睡梦中叫醒,迷迷糊糊地走下车之后,看着面前的海瑞咖啡馆,他顿时困意全无。
当年一杯咖啡最低一枚银元半贯铜钱的价格,一度登上了明日报的专栏,但真正让彭永鸿了解它的实力,还要从海瑞一掷千金让明日报打广告说起。
明日报向来是以优质的文章与精确客观的新闻来俘获读者的心,销量火爆自然无需腾出版块来刊载广告,还能省出空间来刊载更多的优质内容。
但那日,面对海瑞咖啡馆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持续加钱,社长终于拜倒在了对方堆积如小山的大洋面前,将海瑞咖啡馆的广告登在了头条。
看着彭永鸿的神情,萧甜则是连忙催促道:
“彭老师,能采访到赵无显先生,报社给的奖金可比一杯咖啡多得多,该进去了。”
她嘟着嘴拉着彭永鸿的衣角直接走了进去。
一开门,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便钻入了耳中,同时迎面扑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纸醉金迷。
缓慢的曲调,倒是给这个临近晌午的咖啡馆多了几分忧郁。
远观海瑞中的服务员,各个身着笔挺的华贵西装,上等的衣料格外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搭配暗青色的领带,给人一种难以企及的尊贵感。
他们个个彬彬有礼,职业笑容挂在脸上让人光是看着就心情舒畅,搭配上海瑞咖啡馆内奢华的装饰,更增添了几分奢靡。
台上的小提琴手格外的引人注意,依稀记得宣传的广告上说是高价聘请的维也纳最年轻的小提琴家,今日一见,无论是旗帜还是乐曲,都确实非同凡响。
没见过世面的彭永鸿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这让他感受到了初次入职报社采访受访者的,只属于新人的窘迫感。
“赵先生!”
萧甜四处张望着,在看到一个身影之后顿时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喊道。
这一声,扰了不少身着华贵礼服西装之人的雅兴,纷纷皱着眉头将目光投了过来。
但好在晌午时分人并不是很多,在萧甜双手合十轻声道歉之后,便也没人再计较小姑娘的一惊一乍。
萧甜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蹑手蹑脚走到了赵无显所在的位置,轻声道:
“抱歉,赵先生,看样子您已经等候多时了,今日的消费我来买单就好。”
依照对方的咖位,若是一个不高兴起身走掉,萧甜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赵无显身着黑色礼服,是出席正式场合才会穿搭的服饰,看样子对这次采访也很重视。
只见其摘下礼帽微微点头,若无其事地品了一口身前的咖啡,从咖啡徐徐升起的热气以及与杯口的距离,彭永鸿直接确定对方也是刚到不久。
他当即几步上前,从衣装口袋中掏出了明日报社的记者证,摆在对方面前道:
“赵无显先生,久仰大名,鄙人是明日报记者彭永鸿,感谢您特地来一趟接受采访。”
彭永鸿语毕,当即坐在了赵无显的对面,并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见他这一番行云流水的举动,萧甜显得有些窘迫。
她连忙悄悄伸出手来,轻轻地揪着彭永鸿的衣领,生怕他不知道这次采访的重要性。
而彭永鸿却当即将身子转了过来,直接抬头询问:
“嗯?你要喝什么吗,我请你就是。”
这一下,让萧甜顿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彭永鸿,在得知需要采访赵无显时,小心翼翼地悉心规划整个流程。
如今难得终于见到真人,却不想彭永鸿却直接旁若无人坐在了对方面前,将萧甜接下来要说的开场白彻底颠覆。
“赵先生……”
生怕对方因感受不到尊重而直接起身离去的萧甜连忙开口,试图挽回,却被赵无显一个动作打断。
只见他将喝了小半的咖啡杯放在桌面上,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彭永鸿,随即望向萧甜开口道:
“萧姑娘,这一别,就是三个年头了,没想到当初的实习编辑,居然真的实现了理想,当上了明日报的记者,真应了那句巾帼不让须眉。”
他的语气毫无感情,让人无法从语言中捉摸到他的想法。
“还记得离别时我说的话吗,记者与受访者的关系一旦确立,两者是平等的存在。”
“无论是畏惧受访者,还是不屑于受访者,都会影响采访的质量,这点,还真的需要向你这位前辈学一学。”
说着,赵无显将目光投向彭永鸿,伸出手来道:
“鄙人赵无显,一个过气的小说家罢了,不必拘谨。”
彭永鸿看着那因握笔,大拇指肚与中指节结出厚厚老茧的手,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
片刻之后,两杯热气腾腾的现磨咖啡端了上来。
缭绕的热气裹挟着高端浓郁的香味迎面扑来,让彭永鸿忍不住当即举杯,轻轻抿了一口。
与那股浓郁有着天壤之别的苦涩瞬间袭来,侵袭了彭永鸿的味蕾,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顿,嘴角微抽。
大人物喝的咖啡都这么苦吗……出于所谓的高档给自己找罪受?
碍于面子,彭永鸿艰难地将咖啡杯放在桌案上,勉强一笑道:
“不愧是海瑞咖啡,久仰大名。”
说完之后这才发现,萧甜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客人,您的方糖和牛奶。”
彼时的服务员端来一个小碟子,上面是摆放整齐的方糖和一大杯牛奶。
看清楚碟子上的物品之后,彭永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强装镇定,在二人的眼里早已是出丑了。
“咳……”
彭永鸿尴尬地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或许是推理作家敏锐的观察力,赵无显当即开口道:
“二位远道而来,今日鄙人做东,支出一事莫要再提。
如今我已经是一介闲人,不知今日约在此处,是要采访何事?”
他两句话将尴尬的局面打破,并直接切入了正题。
语毕,正在夹糖的萧甜连忙手忙脚乱地取出纸笔放在桌案上,但在紧张与匆忙的交织中,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见状,彭永鸿轻声叹了口气,将手边的咖啡往墙边推了一段距离之后,开口道:
“赵无显先生,您在得知邵夋遇害之后,曾说过他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对您而言,邵夋遇害对推理小说界的损失,究竟算是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