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成若缺
其实不光术法不近不是一门完善的法，世间诸多术法，如道法、佛法，普传法，都不是完善的。
因为术法，是一种通过修行之后，感悟天地，敕招鬼神，进而成为趋吉避凶或是惩奸除恶的手段。
但是这种手段，虽然利己惠民，却是违背了顺应天道之理。
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有违天道之理，天道使然之下，也必使其有缺。
即：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解释起来就是，最完满的东西，终有残缺，所以它的作用，才永远不会衰竭。
过于完美，天地规则就不会让它存在了。
秦垣修法之初，杜道长曾灌输过他这种理念。
只是他年纪太小，并未把师父的话当一回事，后来术法小有所成，更是将其抛之脑后。
没想到，眼下就用上了。
知晓术法不近是有缺的，秦垣便开始寻找术法不近的破绽。
在秦垣看来，与其说它是一门术法，不如说它是一门阵法。或者确切来说，是一门结合了术法的阵法。
因为宋玉堂每次使出术法不近，天地之间原本融洽的元气，都会紊乱的游离。
这种元气的紊乱和游离，不是施术产生的，而是后天干扰的。
能干扰天地元气的是什么？只能是风水之术了。
“可是，不是说阵法吗？怎么变成风水之术了？”陈揽月听到此处，开口问道。
她在青城山，一心习武，对于风水道术，不甚了解。
“风水之术，即是阵法的一种。小，可以以一砖一瓦，草木积石为阵，大，可以以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为阵。进而或吉或凶的影响到周边。”
任羽幽宠溺的摸了摸陈揽月的头，就像大姐姐摸自己的妹妹一样。
但其实，陈揽月与任羽幽年龄相仿，而且身材也比任羽幽高上一头。
秦垣见状，暗搓搓的发笑，看来这个陈揽月虽说身手了得，却是个实打实的不谙世事，心思单纯之人。
“哦。”陈揽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之后，转而又问秦垣：“那就是说，你破了宋玉堂的风水阵法？怎么办到的？”
“破阵，即破阵眼。”秦垣继续解释。
术法不近这门阵法。
术，是祭炼佛道二魂。
阵，即山川河流，日月星辰。
术可御阵，阵亦可御术。两者同出，相辅相成。
连带着，术有恙，阵则可破。阵若破，术亦难成。
眼下，只要找出阵法的破绽，术法不近自然可解。
起初秦垣与宋玉堂交谈，就是在寻找阵法的核心——阵眼。但他暗中窥察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直到宋玉堂后来与镇灵九子动手，他才发现，宋玉堂每次施展术法不近，抵御道术时，他的眼角都会微不可察的一缩。
这种表情，是一种痛苦的表现。
若是以外物为阵，不该如此。难不成，宋玉堂是以自身做阵？
的确，真正的高手，不仅仅是以草木积石、山川河流为阵。还可以以自身为阵的。
因为天、地、人，人处于中间，是可以承上启下，沟通天地！
心念及此，秦垣明白，只要破解了人之阵，术法不近自然可破。
说起来，这倒是和茅山术里的大铁打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茅山大铁打是已知的诸多法术里，最为大名鼎鼎的强体术之一。
不同于小铁打，大铁大不仅可以提升自身力气，还可以短时间强化肉体，有蛇虫自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之能。
其术之基，就是以自身为阵，得天覆，得地承。
天地人成三才之势，生生不息。
而它的关键点，就是万不可心乱。如若分神，则术必破。
杜道长曾和秦垣说过他年轻时的趣事，那时杜道长不过三十出头，正是道法初成，且年轻气盛的年纪。
当时他云游到茅山，巧遇一位道长。
两人最开始只是友好的探讨术法，后来，因为都说自己门派刀枪不入之术更强时，而有争执。
那茅山道长称：“我施术之后，可以半个时辰内刀枪不入，你可以借助任何术法或法宝攻击我，若是我叫了声疼，便双手送上一坛老酒。若是破不了，你得给我守七天的山门。”
杜道长本就是个酒痴，再加上茅山道长这一激，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这个赌约。
初时，杜道长奇招连出，都没能伤其分毫。最后突然一句“你放屁真臭”激怒了那位道长，而后以掐咯吱窝的手段，换的一声“哎哟好疼”破解这茅山大铁打的秘术。
想到这一点，秦垣便告诉孙有为想方设法，去激怒宋玉堂。
最后成功破解了术法不近。
其实，秦垣本来是想亲自去办的，不过他自知词穷，所以才找上孙有为。
只是没想到孙有为的“虎狼之词”会这么的给劲……
“真想不到，那么恐怕的术法不近，破解办法原来这么简单。”
任羽幽听罢，笑得花枝乱颤。
“不错不错。”
就连一直都不苟言笑的陈揽月，也扬起了嘴角。
“说起来，还是因为这门术法的本质问题。”
秦垣被二女的笑容感染，也笑了笑，说道：“不根于虚静者，即是邪术，不归于易简者，即是旁门。熔炼佛道二魂这种旁门左道之邪术，自然由旁门左道的办法来化解。若是替天行道的正法，即便是有破绽，恐怕我们凡人也难以发现。”
想到此处，秦垣忽然想到了宁元子。
他也破解过术法不近，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用的这个办法。
就算不是这个办法，宁元子也是不可多得的高道。
就是太可惜了。
正想着，任羽幽忽然停下身形。
因为她发现，眼前，竟然是山崖。
“他们跳崖了？不能吧。”秦垣凑了过来，不解的问道。
这处山崖，白雾缭绕，不知深浅。
崖壁，虽有藤蔓，却湿滑无比。即便是武林高手，都不敢贸然下去，更何况那人还带着重伤濒死的宋玉堂。
“我看看。”
任羽幽一盏玉手，唤出掌八卦：“嗯？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秦垣也连忙侧头看去，发现掌八卦的镜面里，竟是一片茫茫白雾。
“这是什么雾？怎么连圆光术都能掩盖？”秦垣不解的问道。
圆光术，贯穿时空的破妄之术。
任何烟雾尘沙，迷惑幻术，都不能将其掩盖。
“不对，应该和悬崖的白雾无关。是术法。”
任羽幽冷笑，左手三山诀将掌八卦抬至眉间，而后右手掐诀，口中念咒：“琼轮光辉，全盈不亏。玄景澄澈，神扃呈扉。中有高尊，琼冠羽衣。祈降灵气，破妄真归。敕！”
咒语念罢，任羽幽剑指上银芒熠熠，点在掌八卦之上。
那掌八卦镜面上的白色浓雾，逐渐散开，缓缓露出丛林和土地。
“看来，是在悬崖下。”任羽幽探头，朝崖下张望。
“小心！”
秦垣忽然开口。
他发现掌八卦的镜面上，忽然窜出黑色气体，而后结成一柄黑色气剑。
那气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直奔任羽幽额头袭去。
而此时任羽幽还在四下环顾，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气剑离她额头已不足半寸。
这时，有一道倩影，挡在了任羽幽的面前。
而那黑色气剑，则直接穿过了那道倩影的额头。
是陈揽月。
“揽月！”
荒山野岭，回荡着任羽幽哀伤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