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爸,你这是想干嘛呢?
方欣怡从生下来就听着老爸敲响的钟声长大。那时候茅花镇从行政编制上还是个农业镇,除了镇机关的干部们之外,居民们全是农业户口,除了到码头干些搬运的活之外,大都是按照村里也就是生产大队的安排集体出工记工分,年底就按照一年挣下来的工分多少,享受口粮和少得可怜的“年底分成”的分配。方振图从生产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干起,一直过渡到镇里的中心村,每天大清早就是敲着这口铁钟,招呼村民们集中点卯分配活计。逢到村里有什么紧急的大事,譬如抗洪防汛救灾,或者是当时所谓“传达不过夜”方振图就要临时敲钟召集全村人紧急集合传达安排。在那些通讯不完善的年代里,这钟声就是权威,这钟声就是呼唤,这钟声就是命令,全村任何人都忤逆不得。直到后来,茅花镇转为城镇建制,并且随着包产到户的集体土地承包经营制年代的到来,这口铁钟才失去了它的功能性作用,被方振图收藏起来。方欣怡长大了以后,有时候还看到老爸趁着大晴天把这口钟搬出来擦拭抚摸,仿佛通过它追忆已经逝去的辉煌年代与时光。自从方欣怡进了省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这口铁钟,还以为家里把它当废铁卖掉了呢。时隔多年,这口铁钟居然现身于即将开园的幼儿园,让她也委实有些不解。“老爸,你这是想干嘛呢?”
方振图不吱声,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下,指着靠宾馆楼门口的屋檐下吩咐道:“就把它挂在这儿吧。”
与铁钟配套的还有一根用精钢打造的细铁链子,十分坚固结实。方振图手一抖,铁链子便像一条小龙窜上屋檐的梁柱,又垂了下来。方振图让柳小惠搬来一把椅子,自己举着铁钟站了上去,用链子拴住铁钟的扣鼻,绕了一圈并加上一把铁锁,铁钟便稳稳当当地挂在离地面一米八高的位置。他从椅子上下来,退后几步欣赏观察了一下,转身从装钟的纸箱里取出一把钟槌,郑重其事地交给方欣怡。那钟槌上还栓着一根红艳艳的绸条,与铁钟扣鼻上拴的红绸条交相辉映,显然那是方妈的“杰作”。
待到方欣怡双手接过钟槌,方振图先是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柳小惠,再把脸转向女儿,深情地说道:“欣怡呐,想必你还记得这口铁钟的来历和用处。钟声一响,就是动员令,钟声就是召集令。老爸的文化不高,但是记得有一句成语,叫做‘晨钟暮鼓’,意思大概是清晨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有组织有纪律的人们便会鸣钟相告,开始新的一天。老爸在你的幼儿园开园之前,把这口有着革命传统的铁钟送给你,可不是咒你‘送终’哦。”
“老爸,我明白你的心意。钟声一响,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召唤来的是曙光和希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泪花噙在方欣怡的眼眶里。她坚定地说:“我一定让这钟声响遍全镇,让大家都知道,茅花镇幼儿教育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的幼儿园一定会为茅花镇幼儿教育带来新的曙光和希望!”
“我们幼儿园一定会为茅花镇幼儿教育带来新的曙光和希望!”像宣誓一样,柳小惠和那些实习生妹子们异口同声地重复着她们的园长这句话,信心又恢复得满满的。“园长,您安排,下一步该怎么做?”
“继续!不过咱们得改变一下策略。”方欣怡琢磨了一下说:“她们那几家幼儿园的孩子大多是镇里街区和靠镇子的村里的,咱们不去撒招生宣传单了,大家辛苦一些到离镇里稍远一些的村里去宣传,这样就不至于发生抢生源的矛盾了。”
“咱们这里不通公共汽车,那些偏远村的孩子不大容易跑到镇里来上学哇。”柳小惠有些担忧地说。
“嗯呐,咱们得想想法子,怎么样才能方便那些偏远村的孩子到镇里来上学。”方欣怡点头说道。
这时候,方振图插嘴说:“那些村里的大孩子不是照样要到镇里来上小学和中学嘛,等你们搞定了要来幼儿园的孩子数,我与接中小学生的开车师傅商量一下,顺路捎带着也能多赚点油钱嘛。”
“还是老爸想的周全!”方欣怡翘起大拇指夸赞道:“如果那开车的师傅不应承咋好?”
“你忘啦,开车拉学生的老郝是你妈的远房表哥,你得喊老舅哩。”方振图说。方欣怡晓得这事儿兴许八九不离十了,在乡镇最为讲究的是亲缘和近邻关系,不像在大城市里如果没有什么利益交集和冲突,人们可以一辈子“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大凡什么事情只要能攀上远亲近邻,就有解决的门儿。不过,她还是不无担忧地思前虑后,“等到幼儿园的孩子们多了,咱还是想办法弄一台大面包车,哪怕是二手的。有了自己的车,孩子住得离镇上再远也不愁罗。”
“你想的倒是真远!”方振图笑呵呵地数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