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比着葫芦画个瓢
自从进了省城,方欣怡回茅花镇的次数屈指可数。茅花镇位于云梦湖区的边缘地带,交通往来委实不方便,乘坐长途班车要颠簸五六个小时,虽说后来从省城到源湖市通了火车,可是从源湖市到茅花镇还要倒县际班车坐上近两个小时才能抵达。周末如果回家,差不多有一半时间耽误在往返的路途上。尽管幼儿园也和中小学一样有寒暑假,然而徐雅琴的幼儿园是省城的一家民办幼儿园,孩子们的家长大多数是上班族的双职工,为了给家长们提供方便,也是为了给幼儿园增加收入,便不像公办幼儿园那样放足假。像每年的寒假,公办幼儿园大都过了腊八便休园,等到元宵节节后才开园,而大多数民办幼儿园差不多要等到过小年时才会放假,过了正月初八便要开园。逢到暑假也是如此,大热天地更难得休假。照徐雅琴园长的话来说,“人家公办幼儿园是‘官办的’,老师们和中小学老师一样,享受的是‘准公务员’待遇——旱涝保收。咱们幼儿园是‘后娘养的’, 放长了假,谁给咱们发工资、贴房租?”这些年来,方欣怡只能趁着放寒假那十来天功夫回到茅花镇过年,方欣梅还要她带着欢欢回外婆家,即便是回到镇上也难得走亲串友轻松几天。这回是难以推脱马艳的盛情相邀,更何况人家是盘算着要她这位省城幼儿园的副园长对自家的幼儿园实地考察一番,帮她补补短板哩。
自驾车毕竟比坐长途班车要快捷舒坦,本来从省城到茅花镇两三个小时就能到达,谢裕银却有意地把车速尽量放慢,不仅是让方欣怡在路上惬意地欣赏沿途风光,更是抓住这难得的车厢里的“二人世界”机遇,一路上有滋有味地天南地北地胡嗨乱扯,时时逗得方欣怡开怀大笑。这趟跋涉居然用了三四个钟头,等得马艳心急火燎地打了四五个电话,车子才姗姗悠悠地驶进茅花镇。
“哎喲喲,我说表哥呀,你这捷达车可是一点儿也不快捷直达,怎么和老牛车差不多呢?”马艳眨眨眼打趣说道。
“我不是怕方园长晕车嘛……”谢裕银自我解嘲答道,随手递过去一个厚厚的红包。“这不还是正点抵达,没误你开园大吉的好时辰么。”
“哟,你挺会体贴别人嘛。”马艳不客气地接过红包,抺了口红的嘴巴朝方欣怡努了努,话里有话地说道:“就是不晓得欣怡姐领不领这份情意罗?欣怡姐,你说呢?”
方欣怡也递过去两个红包,一个是她的,另一个是方欣梅托她转交的。随口应道:“今天你是主角,别再嘚瑟拿我开涮了。走,去看看你的宝贝幼儿园……”
“是‘宝贝多多幼儿园’!”马艳接过红包后,嘻嘻地笑着,意味深长地说:“谢谢啦!欣怡姐,什么时候能让我给你送红包啊?”
“干嘛给我红包?”方欣怡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马艳的意思,俊俏的鹅蛋脸不由地腾起红潮。“说什么呢,找抽呀!”
说着,她们俩勾肩搭腰地挽着,朝幼儿园走去。
宝贝多多幼儿园就在原先的“育红班”旧址,早些年是生产大队的战备储粮仓,一排四五间面积各五六十平方米的大房子,还有一个停放运粮车的小院。由于是粮仓,建得挺坚固,木檁红瓦盖顶,墙基是一米多高的红砖砌就,那“干打垒” 的三合土墙里外还抹了石灰层。后来,各村的战备储粮仓都相继撤并到县市一级,这粮仓也就废置不用了,被大队利用起来办了那“育红班”。茅花撤乡建镇后,生产大队也就是后来的中心村没有停办,“育红班” 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撑下来了。马艳不愧曾经在南国的正规幼儿园呆过几年,真是应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这句俗话,。她也凭着对幼儿园布局的印象无师自通,比着葫芦去画瓢,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对早就破旧不堪的“育红班”进行了改造。在接管“育红班”时,她就留了一个心眼,把那排仓房前面院子的空坪也据为己有,找人砌上了门楼。在院子里又重新铺上三合土整平了地面做为室外活动场地,安装上从省城买来的一座两滑道中型儿童滑梯和翘翘板,还找人用木头和铁圏弄了两个简易的儿童篮球投栏架。那幢大房子则被隔成了几间屋,分别做教室、厨房,教室里摆上了同样是从省城买来的果绿色的塑料桌椅,粉刷过的墙壁上贴上五六张幼儿看图识字的挂图,便显得有模有样了。毕竟这是茅花镇有史以来第一座幼儿园,算得上是这座百年古镇上的新鲜事儿,街坊邻居和镇子周边几个村居的人们前来看热闹凑热闹的颇多。穿着一身得体职业装的马艳乐滋滋地与宾客们应酬寒暄,排玚倒也大气:凡是入园孩子的家长和随份子贺喜的一律请吃酒席。
乡镇里摆酒吃的是流水席,酒宴就设在幼儿园的空坪里。在墙角搭个凉棚,凉棚下摆上木案板和用砖、泥临时砌就的两个大土灶,便成了简易厨房。从镇上饭馆里请来的两个大师傅带着几个帮厨从昨天就开始忙碌起来,把一些主菜提前做好,开席时只要再加热即可上桌。当地摆席没有多少讲究,大鱼大肉做成的菜肴倒是不少:四喜丸子、梅菜蒸扣肉、五圆炖鸡、红烧肘子、老姜烧鸭、红烧鱼块之外,还有一道糖醋全鱼,外加一大碗全家福大杂烩,从主菜上就能看出茅花镇上的人有多么实诚。院子里的空坪上摆了十来张方桌和七拼八湊借来的各种椅子板凳,每张桌子上除了茶水与香烟外,还摆着糖块、葵花籽、西瓜子和炒花生四个碟子喻意“四喜临门”, 家长们和前来贺喜的宾客们围坐在桌旁,随意喝茶磕瓜子并海聊着等待酒菜上桌
在靠近大屋门前特意空着的那张桌子是主宾席,马艳请方欣怡和谢裕银坐在这张桌子的左侧。方欣怡瞅着空位问道:“还有哪些贵客没有到呀?”
“镇上的头头脑脑呗。乡里就是这个习俗,这大喜的日子,不请他们来捧场咋行?怕是镇不住台面呢。”马艳答道。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这个点也该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