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黑渊
走了许久，走出崎岖山路，水泥公路上，一辆打着双闪开着近光的四个圈小轿车，停在路边。
看到抱着小孩迎面走来的老者，驾驶位上散发书香气质，年纪与老者相当的妇人按了一下喇叭。
随后妇人降下车窗，探头出去，对老者大声喊道：“这里。”
抱着小孩坐进后排，老者朝妇人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从镇上宾馆开车过来了？”
“我也没来多久，正好赶上你出来。他不肯走吧？”
“不走也得走。他是小浅的孩子，再怎么说，我们当外公外婆的也不能不管。”
“看你，这几天累的跟个什么似的。我帮你在学校里多请了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转过头，看着老者浓重的黑眼圈，无数浮于脸上的深深疲惫，妇人不禁心疼的说道，随之声音一顿，话语中带上惋惜和强忍的心痛：“唉~半年多没见，一有消息就是三口棺材，小浅……”
“人都没了，你我都应该看开点……”老者还想再说，却已词穷，旋即转移话题：“正好这几天看看有哪个学校能让小叶入学，他现在正是读书的年纪，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看开，他何谈看开，那可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呵呵。”对于老者言语中的轻描淡写，妇人十分不满，略显淡漠的说道：你开心就好，但你别忘了，他……”
“好了，开车吧。”
话被打断，妇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发动汽车。
“他什么？真是令人头疼，人们总喜欢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陈木站在公路边，看着四个圈远去，一摇手中的白皮灯笼。
画面定格。
眼前事物如同被划开的书页，朝两边倒下。
长大两岁的叶览，正伏在一张小书桌上写着作业。他旁边坐着的那位当年开车在山道上接他的妇人，又苍老了几分。
“你怎么连如此简单的一道数学题都不会？你平时在学校里在干什么？”
“你知道我和你外公为了让你上一小，费了多大功夫，跑了多少关系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重新做。”
妇人看着叶览连一道简单的加减法都算不对，不禁语气稍重的数落了几句。
叶览抬起头看着妇人，黑亮的眼瞳中不知在想着什么，看了几秒后，他缓缓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真是无可救药。”妇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起身走向房门。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变得细微之后，叶览紧握铅笔有些发白的手，缓缓松开。
陈木捕捉着叶览隐藏在心里深处的秘密，白皮灯笼又是一晃。
叶览坐在沙发上，电视被调到普法频道，上面播放的是一期名叫‘阴阳剪’的刑侦记录片。
“这个凶手是死者的司机。事发当天，凶手向死者请了病假，说自己肠胃不舒服。其实凶手早在前一天晚上，将死者车辆入库之后，用一把老虎钳悄无声息的剪断了位于汽车底盘的刹车线，这才导致死者第二天的车祸发生。
不过，也正是因为刹车线两端断口的明显剪切痕迹，才使得我们警方在对出事车辆检验过后，对案件定型为蓄意杀人案，而不是意外车祸，继而进一步追查之下……”
看着做完笔记又把那一页撕掉撕碎的叶览，陈木想到了简云之前说过的，叶览外公外婆刹车失灵坠入冷江，最后溺亡的事，“为什么？就因为他们要求太严格了吗？”
心中猜测，手中动作不减，陈木再次使世界翻页。
身形瘦小的叶览，此时手中拿着一块锋利尖锐的石头，他几番想钻入车底，最终因为四个圈的底盘太低，而不得不满脸气恼的将手中的石头扔进一旁的绿化带。
“啪！”
不料，下一秒，刚刚扔进绿化带的石头，以同样的速度飞了回来，石头尖锐的部位落在额角上，霎时间叶览流了满头满脸的鲜血。
这时，小区里一个散步的大爷，远远看见叶览脸上吓人的模样，当即快步走了过来，同时拿出手机，拨打着急救电话。
……
老者和妇人见到伤口包扎好的叶览，一番隐含关心的数落，而后对着大爷连声感谢。
回到家中，已然入夜，叶览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之后进到了卧室里。
翻开黑色封皮的日记本，叶览拿起铅笔，伏在小书桌上写道：
“我好想离开这里。
我要回家，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家。
他们不让我回家，我应该选择杀了他们，可要怎么办呢？谁能告诉我？”
没有人给予叶览回答，能陪伴他的只有窗外浓郁深寒的黑暗、和内心里初现的血色。
“这小孩怎么这样啊？”一旁观看的职业装沈组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年纪这么小，思想竟然如此可怕，若是不加以引导，长大了还得了。”
叶览闻声转头看来，沈组长被吓得往后一退。
“我好想离开这里，我好想离开这里……”
面朝着沈组长，叶览一直重复这句话。
“你离开就离开呗，看我干啥？”沈组长躲在陈木和赵寒身后，小心翼翼探头观望。
“我要离开这里！”或许是沈组长的话刺激到了叶览，叶览一声怒吼，整个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随之周围世界开始一寸寸崩裂，一寸寸瓦解。
世界滑向深渊，人心底最不堪回首的事，最痛，最恨，最怨的事，刺激打落叶览跌入无尽的黑暗。
看见这一幕，陈木忙道：“你们几个站在我身后别乱跑，这是暗世界的黑渊降临。”
听着陈木有些兴奋的声音，赵寒急声问道：“大哥，黑渊是什么？”
“如果说极致的恨、怨、执念、爱……是打开自己内心暗世界的钥匙，黑渊则代表着最无法救赎的绝望。叶览拥有黑渊，这还代表他有很大几率可以晋升甲级。应该是沈组长的话刺激到他了，黑渊才会提前降临。别担心，你们应该死不了。”陈木眼中幽绿光芒大盛，双眼炽热的盯着还不是那么成熟的黑渊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