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傅奶奶
我叫赵寒。
独生子，父母工作稳定，家里算是小有资产。
自小吃的穿的，我都不比别人差，可是有一点令我很奇怪，每当爸爸妈妈的同事带着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来我家做客，等到晚上，那些喜欢晚上才来我家的好朋友出现，我向那些小孩介绍时，他们都装作看不见。
可能是我那些晚上才出现的好朋友，打扮得太奇怪了吧。
他们大部分身上红红的一片，有的一圈圈类似菜市场里猪的肠子缠在身上；有的还把妈妈口中说的那些是什么心呐、肝呐、肚子……还有一些我不认识，这些藏在身体里的器官露在外面；有的脑袋扁扁的，只有爸爸的脑袋一半大，红色黏糊糊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有的看起来面黄肌瘦，一副吃不饱的样子；也有的肚子撑得大大的，嘴巴大张不停往外吐米粒；还有的脸色发青，一副冷冰冰，很凶的样子；
我有时会想，是不是学校里的小朋友看他们太穷了，才故意装作看不见他们，毕竟他们大部分穿着的是那种款式看起来很老旧的黑色衣服和裤子，脚上是那种电视上才能看见的布鞋。
很遗憾，这件事过了很多年都没人能给我答案。
现在也没有。
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一位特别好的老奶奶，她姓傅，住在我家楼下。
那是我七八岁的时候。
我们家在四楼，有一次我放学回家，那天刚好电梯坏了，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就看见傅奶奶迎面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傅奶奶脸色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朋友很像，苍老的脸发青发胀，眼睛睁得大大的，和我的舌头不一样的紫黑色舌头，有很大一截露在嘴外面，身上还穿着那种款式看起来很老的黑色衣服。
看起来怪怪的。
我想也没想便和傅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傅奶奶你出去啊？”
“小寒，你在和谁说话？”牵着我的妈妈听见我说话，扫了一眼楼道，随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嗯。”傅奶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的摸着我的脸说，‘小寒今天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呀？’，反而是冷冰冰的错开了我，径直向楼下走去。
我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有气无力的回答妈妈：“和傅奶奶啊，妈妈你没看见吗？今天的傅奶奶好奇怪啊！她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和她打招呼，她就回了我一个‘嗯’。”
想了想，我又对着妈妈说：“妈妈，傅奶奶最近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妈妈听完我说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没有回答我，一直到家门口之前都没有和我再说话。
回到家门前，妈妈拿出钥匙，刚要打开门的时候，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莫名在写着出入平安的小红毯上跺了跺脚，然后叫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跺脚，当时我觉得有趣，便照做了。
回到家，妈妈如往常般开始做饭，我则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做作业。
一直到爸爸下班回来，我们一家人吃过饭之后，一直沉着脸的妈妈把爸爸拉进来书房，两人嘀嘀咕咕好半天。
说的是什么我不感兴趣，反正爸爸出来时脸色也和妈妈一样沉了下来，感觉像是要找我麻烦。
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门后，从打开的一点点门缝里看见这一幕，立即机智的把房门反锁上了。
以前每次看到那些平时很正常，突然有一天打扮得怪模怪样的人，然后我和他们打招呼，爸爸和妈妈总是要教育我一顿。
说我说谎，编瞎话，刚开始我还解释一下，后来发现解释没用，该挨的训和打屁股一次也没少，于是就懒得再和他们多解释了。
可能为了避免光辉形象在我心里受损，他们还会换着来教育，算着日子，今天轮到爸爸了。
管他的，明明那些人就在面前，不打招呼显得没礼貌就算了，我和那些打扮奇怪的人打招呼，他们还来教训我，这不和他们教育的礼貌相悖吗？
躲在房间里，任凭爸爸怎么叫门我都没开，不过我遗漏了一点，家里的房门按下反锁，在外面还是可以用钥匙打开。
爸爸在外面叫累了，果断拿出钥匙打开我的房门。
见状，我赶忙跑到书桌旁装模作样的写作业。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爸爸今天出奇的平和，没打我也没训我，只是说让我早点休息，明天帮我请假，带我去看病，然后他就出去了。
看病？
我躺在软软的床上十分不解，我有病吗？没感觉到啊？
病了不应该有头疼脑热，意识昏昏沉沉的症状吗？
或者会上吐下泻，昏迷不醒吗？
我能跑能跳，一顿吃两碗半，这也是有病？
大大的疑惑在我脑海里生根发芽，不过还没等它存活半个小时，躺在床上的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谁说小学生就不累的，天天在学校里跑来跑去和小伙伴做游戏，还要做那么多作业，也很累人啊！
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没关紧的窗户吹进来阵阵凉风，三月的风很冷，我被冻醒了。
揉着惺忪睡眼，我翻身下床，摇摇晃晃走到窗边想关好窗户，恍惚间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老奶奶突然出现在窗外，看起来很像傅奶奶。
可能是习惯了她们这群怪人神出鬼没，我也没在意，抬手打了声招呼，随后就回到了床上。
嗯……要上厕所了。
躺在床上两秒，尿意涌了上来，我忙起身打开房门，向着厕所小跑而去。
客厅里有一个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从爷爷那里请回来的钟馗神像，神龛上的小灯泡包着薄纱般的红布，钟馗神像沐浴在淡淡红光中，我脚下的路也被照亮了。
尿完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一阵跑动下，我清醒了不少，借着清冷明亮的月光，定睛一看，那个窗户外边的人果然是傅奶奶。
我很疑惑，很不解，于是便走到窗边向傅奶奶问道：“傅奶奶，大晚上的您不回家睡觉，站在我的窗户外面干什么？对了，我记得外面没有可以踩的地方啊，您是怎么站在外面的？”
“难不成……傅奶奶您最近学会了飞？”
明亮的月光映照下，我清晰的看见傅奶奶眼角抽动了一下。
她冷吗？
还没等我继续问，傅奶奶沙哑着声音对我说道：“我，我找不到我的女儿和孙子了，你能帮帮我吗？”
听着那如同卡了一口象征着岁月的老痰的声音，我歪了歪脑袋，想起妈妈说的，傅奶奶的女儿去年就病死了，然后没几天她的孙子也失踪了。
再后来，有一个人给了她家很多钱，还送了我们家楼下一套大房子给她和林爷爷，然后傅奶奶和林爷爷就搬到了我家楼下。
林爷爷就是傅奶奶的老伴。
林爷爷人也蛮好的，虽然不怎么爱笑，但当我放学回到小区里时，他经常会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然后拿出一堆好吃的，故意装作吃不完的样子问我吃不吃，每次我的小书包都会被塞得很满。
刚开始妈妈还以为林爷爷有什么坏心思，但随着慢慢的熟络起来，这才知道，是因为我和林爷爷他失踪的孙子很像，他看到我总会想起他的孙子，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好。
我自己吃不完还会带到学校里，想着分享给同学，不过学校里的同学都说我的东西不干净。
我解释了很多次，他们都不相信。
明明就很干净嘛。
可能是我在他们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起成了一个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