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第章 陈情夺命,我只是助力
人证在眼前,这男子也只能低头。他是余青的哥哥余锋,也是本案的知情人。一开始,余锋还有些不情愿,不想承认自己装扮成乞丐骗人,但是徐哼这孩子还挺厉害,直接说:“大人,给我一两银子的人就是他,他左臂上有一个黑痣,上面有一根毛。不信您看看。”
“你如何得知?”
我好奇地问。 “我弟弟病得厉害的时候,吐了好多东西,其中一口吐在了他胳膊上,为了清洗,他去洗的时候我看到的。”
“还有什么?”
我想再加强一下信任度。 徐哼仔细看了看余锋,“我记得那个乞丐有一点外八字,所以鞋底应该有磨损,就是靠近右脚跟的外侧应该有很大的磨损。因为我在跟他上荒山看地形的时候,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发现的。就算是现在换了衣服换了鞋,但是鞋底应该骗不了人。”
这孩子的观察力很强嘛,我赞许地点点头。“余锋,脱鞋吧。”
这次,不用南厂的侍卫动手,锦溪县衙的捕快就已经一把将余锋推翻在地,直接扒下了他的右脚上的鞋,举起来给大家看。果然,磨损得还挺厉害。 余锋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影子立时冲了过来,在后背点了点他,他就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开始抹眼泪。 “别哭啦,一个大老爷们,敢作敢当。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怕弟弟的事情暴露,才做的。大人,饶命啊!”
余锋跪爬在地上开始磕头,我侧了侧身,这人也是削瘦型,但长得一脸的猥琐,看着就令人不舒服,比他弟弟还难看。 “赶紧说!”
王文斌也忍不住了。 “弟弟被判入狱后,我有一次去看他,他跟我说了实情,并且央求我去看看小翠还在不在,因为他很担心小翠说出当晚曾经见过他的事情。所以,我就去了京城一趟,发现小翠已经死了。当时,我还觉得这事情大约就这样了,准备回锦溪。谁知在路上遇到了状元郎和探花,他们两人坐在酒肆里闲聊起这个案子,并且想去小翠的家里看看,我就有点紧张,生怕这两人查到什么,暴露了我弟弟的事情。所以就想着装扮成城隍庙的乞丐,找了这个孩子去骗两人进入荒山……我真的也没存什么要害人的心思,只是想让他们两人受受苦,就赶紧回家,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我没做什么事情啊,我真的没有害人。”
余锋也算是伶牙俐齿,说话很清楚,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就这样?”
我问道,“没有别的了?”
“还有什么别的啊?”
余锋有点惊慌。 “比如啊,你睡了小翠啊,你杀了小翠啊,你想弄死来了解情况的状元探花啊……” “没有,我没有,我冤枉啊!”
余锋喊得声音比他弟弟余青的声音还大,吵得我耳朵疼。 “那咱们先说状元这件事情吧。陈大人,带猎户上来。”
我冲后面喊了一嗓子,陈不惜带着猎户出场了,这人就是救了状元和探花的猎户,要不是他的猎人栖身的棚子,我家这两人怕真的就死在荒山里了。 “小人是猎户刘石,小人可以作证,这孩子给状元探花带的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上山之后别无出路,走到深处更是悬崖峭壁。要不是两位大人胆大细心,都未必能够活着出来。这也是荒山一带猎户们都知道的情况。因此,小人也是在那里修了一个栖身的棚子,就怕有人会迷失,想着总会救到人,又存了一些粮食在里面。”
“那余锋为何会知道这条路?”
我问道。 “余少爷的一位侍妾是王猎户的女儿,他们曾经聊起过这个事情,大前年夏天来荒山玩,我们也说起过这个事情,我还带着他们走过一遍。”
“当时倒未必起了这个心思,只是后来忽然想到的吧?”
我看着余锋,越发觉得这个人很讨厌。“所以,余锋,你怎么说?”
“我没有啊,我是知道这个,但我没有想杀人啊?”
“那你为什么花钱让这孩子带着他们进入一条死路呢?这不是明摆着想让调查的人出现危险,你就能逃脱了。那么,你和小翠的死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杀的小翠?说!”
“不是啊!”
“行吧,我给你说说,你看看对不对。”
我调整了一下思路,“你弟弟说完这个事情后,你就赶去了京城。小翠也是倒霉,知道黄贝贝和白梨花的内幕,被贩卖掉了。你和你弟弟都垂涎小翠的貌美,更何况你知道你弟弟也没睡成她,还下了大牢,心里觉得自己是有这个机会的。更何况,小翠现在做了伶人,虽然只是半个自由身,但想要占个便宜什么的,还是有机会的。于是,你进了京城,找到小翠,想要占她的便宜。可是,小翠已经攀附上了三皇子,根本看不上你了。你就觉得心生恨意,想整治她一下。在戏楼喝酒的时候,你看到栏杆有些松动,就又动了动手脚,拔掉了其中一个木楔子,打算引小翠来这里说话,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小翠对你心存感激,以身相许。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小翠居然脚一滑摔了出去,力量又大了一些,直接摔到楼下立时死了。你当时也吓坏了,但是没敢声张,赶紧跑了……” “你没有证据!”
“是啊,我是真的没有证据。但是啊,人在做,天在看。我曾经让戏班子的班主仔细描绘过当时围观人群的画像,他是个天才,他有一项天赋是能够记住每一张曾经出现在他眼前的脸,所以,他画出了当时所有人的样貌。有一个瘦高的人当时也在其中,我恰好就记住了这个人的样貌。倒不是他有多出众,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瘦的,这在北方城市不太多见而已。而他身上也有釉彩,不知道是不小心蹭上去的,还是因为和小翠说过话,而染上去的。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么多人围观的现场,你的动机最明显。所以,小翠是意外身亡,我当时便有存疑,才让状元郎他们来了锦溪。”
我说着,同时也向高禀文和柴文进解释了让他们来的缘由。其实,一环扣一环的案件中,每一步都暗含着玄机,不知道最终的走向,只是被案件的线索推动着前行,找到真相,找到根源。 “我没有!”
他还不承认。 “没事,你弟弟没受的罪,你来一次吧,让我也见识一下大月国的酷刑是什么样的。王县丞,动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非要受皮肉之苦,那我也没办法了。王文斌招呼了衙役们先把余锋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其实,也就打了十来下,余锋就全都招认了。 自此,基本上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我看着这满堂的荒唐,还是替顾朗感到不值得。交往了酒肉朋友,最终却被余青所杀。而白梨花的自私和黄贝贝的愚蠢都让案件出现了奇怪的走向。或许,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间,无法理喻。 这事情因为南厂的介入,最终的审判也需要南厂肖不修的亲自做主。所以,现在我们只是负责把结案报告写完,并且让王文斌也写一份前因后果的折子上交给皇上来定夺。这案子很轰动,杀人、转世人、诱骗状元探花……一件件都令人匪夷所思,又觉得剥丝抽茧来破案很过瘾。 我问王文斌:“这案子最终会怎么判?”
他说:“余锋余青两兄弟应该是斩立决,黄贝贝和白梨花没有杀人,但因欺骗欺诈顾家财产,也要被重判。”
“嗯,很公正。”
我点点头,“但是,你呢?你之前的判罚难道没错么?”
话音未落,王文斌已经跪在了地方,“大人,不,小七,不,小七大人,卑职的确有错,的确不查,的确草率了,万望小七大人海涵,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哦?如何立功?”
“卑职在北固国有一些人,可以帮助承平公主……”原来,肖不修纵容王文斌是有原因的。 “行吧,反正都督都没有找你麻烦,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这个事情,你也应该受到责罚,你回头问问都督怎么办吧。”
我没想再听下去,因为涉及到了太多皇家的秘密,比较容易有危险。“让我见见白梨花。”
“好,卑职立刻安排。”
我是趁热打铁之人,立刻进了大牢见到了跪坐在地的白梨花。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了温婉可人的样子,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看到我出现,立刻站了起来。“大人,我没杀人,放我出去吧。我会好好做人,好好侍奉顾家二老,为我自己赎罪。”
“看来,你还是自私的。”
我叹了口气,“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小翠也是被杀的,是余青的哥哥杀的。”
“什么?”
白梨花有点吃惊。 “虽然我想说小翠也是咎由自取,太过肆意妄为,以为自己即将如何,才会造此横祸,也算是最合理的安排。倒是你,白梨花,你真的没有一点点为顾朗想过么?顾朗未必是好人,但也不算坏人。在锦溪的富家子弟,有几个能够大度到不嫌弃你曾经与黄贝贝在一起过?他是真心喜欢你,而你做了什么?我不敢说这场意外之后,你要守寡如何如何?但至少不会这么卑鄙龌龊无耻地想夺人家的家产吧?你对得起他,和他的家人么?如果,你觉得你可以,你就这么继续没皮没脸地活着吧。”
我其实就是来说这个的,我心里有火。 “我错了么?”
白梨花喃喃自语。 “你与黄贝贝的陈情难忘,导致了现在的结果。有因有果,被谋害了性命的只有顾朗,他不是最冤枉的么?”
“陈情?这陈情还真是苦啊。”
白梨花的脸惨白无血色,估计是又想起了黄贝贝的嘴脸,那样没有担当,推卸责任,就算是深爱,也已经变得可笑了吧。所以,静心师父跟我说:千万不要动情,千万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当你发现他并非你心中的样子,会彻底失望,甚至是绝望。“为什么要让自己难过?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快乐,永永远远只爱自己才好。”
这世间也是很奇怪,有些人寻寻觅觅找不到良人,有人随随便便就能知道很多爱的人,然后又伤害很多人。所以,爱到底是什么?是自私还是无私?应不应该去爱? 带着徐哼吃过晚饭后,我就让高禀文和柴文进把徐哼带去了徐哈休息的那里,让他们兄弟两睡了。然后,他们两还需要连夜写出事情的经过等文案,毕竟是南厂处理的案子,也是要单独给皇上呈一份奏折的。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问躺在房梁上的影子,我这样做对不对? 影子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我找出了许多破绽,也暗中安排了不同人处理每一个细节。最终挖出了真相,但是我却觉得心里很堵。因为我验证了很多我师父跟我说过的话,发现这世间存在很多难以黑白分明的生活。所以,我执意找出真相,不惜让顾家父母更加难过之外,还毁掉了白梨花和黄贝贝两家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还有余青余锋一家。大约此时感谢我的只有赵辰赵毅兄弟两吧。”
“应该还有徐哼徐哈两兄弟。”
影子补充道,“或许顾家父母也感谢你最终破了此案,为他们的儿子最终找到了真相。”
“可真相往往意想不到,又残忍无解。”
“那只能说是命吧。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谁也解释不了。”
“那我做得对么?”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说,白梨花会死。”
“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白梨花今晚就会自尽。”
“啊?”
影子很惊讶,“她已经招认了,就等着判刑好了,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逼的。”
“你做了什么?你在大牢里和她说话,就是要逼死她?”
“对!因为我不想看到她还活着,这种人心眼太脏了,活下去都没有任何益处,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不就挺好的,也算是解决掉一个。”
“但我只是觉得我怎么变成这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不是很正常,你只是说出了真相,其余的事情就她自己看着办了。说不准,她还不想死呢。”
“不会的,她现在可能就已经死了。”
“你等我去看看。”
影子立刻从窗户飞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