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二天穿了新衣服去上班,也没有挡住“风萧萧兮”之感,到了下班前,萧杀之气尤胜,简直是一片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在任何一个单位里,都有两种人——一种是鸡,一种是猴。
我知道我在我们学校里是属于“鸡”的角色——一直都是。
作为一只随时都可能被杀的“鸡”,谨小慎微是我的性格、低调做人是我的原则。我深怕做错了半点、走错了半步,一不小心便成了靶子、成了反面教育的典型。因为我知道,在犯同样错误的情况下,领导可能会对猴子客气一点,可能会采取迂回曲折的教育方式。甚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对鸡,则是决不留情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免不了要出错。
自从被贬为后勤后,我是一个人待在一个由废弃仓库改建的办公室里。这使得我成了孤家寡人。我这里消息闭塞,什么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就连开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通知我。
已经连着好几个星期了,没有人发给我“一周行事历”,我也根本不知道周一开不开会。但我一般都会在周一上午问一下别人,关注一下这个开会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缺席过。
但是这个星期一,我一忙起来,就忘了询问是否开会的事情,况且也没有拿到“行事历”,所以头脑中没有印象。如果我拿到了行事历,那么我就会看一下上面的一周安排,那么我眼睛里看到了、头脑里就会有深刻的印象。
当然这也并不能怪发行事历的老师,可能我这个地方比较偏、况且我这个人又比较安静,我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的确是容易被忽略的。
这回我没有去开会,但是在开会时间去厕所的路上路过了开会的地方。我是看到里面灯亮着,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成人培训——因为昨天一整天都在成人培训。没想到他们那个时候已经培训好了,已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在里面开会了。
等我走近了,才知道是开会。可是这个时候会已经开到一半了,我又不能闯进去,只好索性走开了。连厕所也不敢去那边上,而是去另外一个远一点的厕所,就是为了回避他们。
但还是有好几个人看到我在外面,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开完会,我屈指可数的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同事中的一个到我办公室来玩。她只笑着说有人说我没去。
我问她:“我没去,领导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注意到我没去?”
她只是笑而不答。
我又说:“也许领导并没有注意到?”
她还是笑而不答。
今天快下班的时候,我在多媒体教室打扫卫生。——这三个多媒体教室是我管的。虽然都有安排学生做值日生,但实际上,都是我在打扫。或者可以说,学生没扫干净。也许有的时候还根本没有扫。因为都是竞赛班在里面上课,或者是住校生在里面自修。里面干净也好、脏也好,跟班级利益不挂钩的,在里面上课的老师也根本不可能帮我来监督值日生的问题。
这时,另外一个同事——这个同事平时倒也并看不出和我有多么的热络的——走了进来。
他说:“告诉你一件事。”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就好奇了:“什么事?”
他说:“星期一校长在会上说了:下次谁再不参加会议,缺席一次扣50块钱。升旗仪式也是一样,缺席一次扣50块钱。而且不参加算旷工。校长还说,以前的就算了。现在说了,从现在开始。”
不用我说,大家都看到了吧?我说我是鸡是没错的吧?
“真的?”我心里一惊,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这件事情。当然,领导也没有事后找我谈话。开会我从未缺席过,升旗仪式倒是经常不参加。因为以前没有十分的强调升旗仪式必须参加,不参加的老师也很多。
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人通知我,他们就等着看我好戏呢。
这下我知道了,我所处的环境,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除了要打扫多媒体教室,我还要经常检查教室里的那些课桌椅,看看有没有损坏。总是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用水笔在课桌上写字、或者用小刀在课桌上刻字。领导看到桌子上的这些痕迹,就找我谈话、批评我,让我查出破坏课桌的学生,让学生赔。
学生在多媒体教室上课的时候,都是有老师在场的,哪怕是自修课。学生在上课时间做小动作、给桌子搞破坏,出了事情,领导不找上课的老师,只找我一个。我也很想找出是谁破坏的课桌,但我不是福尔摩斯。当然,也查出过几个搞破坏的学生,但是很多是查不到的。我就只好自己用橡皮去擦拭那些水笔的痕迹,仔仔细细地擦。一边擦一边在心里说:“桌子啊,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啊。”我恨不得去亲吻那些桌子。如果能擦得一点痕迹也没有的话,我愿尽一切的力。但是,用刀刻上去的,我就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