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沙监狱
清晨5:50,白沙监狱。
起床的铃声打过三遍,大部分犯人都已经老老实实地起床洗漱准备开始一天的无聊生活。
季行衍打着哈欠拎着一袋肉包子拐到医务室,一脚踹开门后把包子扔到狱医秦风的桌上,径直瘫上了一旁的病床。
秦风算是服了这个大爷了:“你丫就不能先敲门么?你还没给我打豆浆!”
“不能,懒得打。”季行衍懒洋洋地回复了句,偏头看向窗外。
白沙监狱建在一片深山老林里,地处山坳终年多雾,不管什么时候从什么地点望出去,都是一片寂静的白。只有从秦风这里,季行衍能从窗口看见一截漆黑冷硬的树干,上面有时还会停落一只黑色的鸦鸟,歪着脖子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他。
今天那只鸦鸟没有来。
“秦风。”季行衍忽然叫了一声,“你说雾后面有什么?”
秦风正在写工作记录,头也不抬地说:“树呗,不然还能有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再回话。
秦风抽空回头瞥了眼,就见季行衍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笔尖顿了顿,很快又继续写了下去,他没有叫醒他。
结果,这一觉一下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时,季行衍下意识地捞了一把腰间的通讯器,拿到眼前眯着眼瞧了半晌后,有些惊讶地发现今天监狱长竟然没有对他进行夺命连环call。
稀奇,扒皮竟然转性了。
季行衍眯眯眼,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朝门口走了两步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特地退回来给坐在椅子上看书的秦风送了个做作的飞吻:“我走啦宝贝,不要太想我哦。”
秦风艰难一抿嘴,抬手指向门口:“……滚!”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好友这幅模样,季行衍就有些莫名的开心。
可惜这种开心并没能持续很久,他方一走出医务室的大门,侧方走廊里就冲过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光头胖子。
“250!”光头胖子大喊,“早上执勤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不遵守纪律准时到岗!250,我要严厉地处罚你!……”
青年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季行衍是来到白沙监狱的第250位狱警,在这里不管是狱警还是罪犯,都是统一用编号称呼,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编号的意义有些微妙,季行衍极度厌恶有人用数字称呼他。
他臭着张脸截断了监狱长的话:“要罚我去a区是吧,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你怎么知道!”光头胖子似乎很吃惊。
每回罚人都罚这个,鬼才不知道。季行衍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就走了,留下监狱长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铁青着脸看着这个不听话的下属离去的背影。
白沙监狱的a区关着这世上最为穷凶极恶的罪犯。曾经有老人和季行衍说,a区里边就是一群疯子。这群人把监控拆了大半,有人稍惹他们不快就拖到死角直接动手。据不完全统计,在季行衍之前的249个狱警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折在他们手里。
因此没有那个狱警愿意去监管a区,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光头胖子老用的一种惩罚手段。
过往被罚的很多人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不过季行衍完全没放在心上,他晃悠着手上的警棍,熟门熟路地刷开了那扇紧闭的铁门。
这时候是早上8点半,其他区域的犯人都已经统一到工区去做工了,唯有a区的人还三个一组,五个一群地聚集在食堂里不急不忙地吃早饭。
他们在这里是没有规矩的,也不用做工,几乎可以说是肆意妄为。
季行衍才不管,他就跟给秦风送饭一样一脚踹开了食堂的大门,瞥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用警棍轻敲了三下墙:“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把食堂吃成这种鬼样子,总之,劳驾各位在9点前把这里清理干净。”
食堂陷入了死一般寂静,随即猛然爆出一阵哄笑。
其中一个左臂纹着白虎的大汉更是笑抽了似的猛拍桌子,盛着粥的铁盆被他震到了地上,在瓷砖上留下黏腻的一片。
季行衍认识他,他是a区的一个小头目,编号a043。
“你他妈谁啊?”a043咧着嘴走过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季行衍的脸,“清理?小不点,用什么清理?用你这张小白脸么?”
余光瞥见季行衍衣服上的编号后,a043笑得更欢了:“哟,还是个250。”
小不点,小白脸,250……很好。
手腕忽然被轻轻攥住,a043下意识地低头,就见身下那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白脸露出了个极灿烂的笑,“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
手骨断裂的咔嚓声伴着a043杀猪般的哀嚎一瞬间响彻整个食堂,五秒钟后他那张肥肉四溢的脸就被狠狠地按进了地上那一滩粥渍里。
“你们……他妈……愣着……干嘛!!!”
a043的脸抬起来又被踩下去,一句话异常艰难地喊完,被吓住的小弟们才恍然回神,嗷嗷叫着挥着拳头攻上来,又跟死了一样横七竖八地瘫了一地。
季行衍站在中央遗世独立,稍微活动了下手腕后又是一脚,把挣扎着起身的a043死死地钉在原地。
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现在知道怎么清理了么?”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被一下踹开,偷跑去通风报信的小弟带着小头目的头目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阴狠平头眉毛一横:“小子,就是你来挑事,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他妈不懂……”
哐嘡!
狗脸还在粥渍里埋着,主人就被直接扔进了粥桶。
小弟傻在了门口。
季行衍拖了把椅子过来,没骨头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冲他勾了勾手指,“还有么?全叫来吧,一趟一趟的多麻烦。”
末了,这位杀神又嫌弃地一脚踢在a043肩上:“死地上干嘛,给我滚起来干活。”
小弟鸡叫着落荒而逃。
等他再跑回来时,阴狠平头已经顶着满头的白粥在那儿老老实实地拖地了。
瘦弱的青年还坐在那把椅子上不动如山,感觉到人走近,他微抬了抬眼皮,不过一眼,就让那位气势汹汹地前来镇场子的老大哥僵在原地不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头一回见这个青年,他却老觉得自己的肋骨有些隐隐作痛。
老大哥稳了稳心神,在小弟们一双双充满期待的卡姿兰大眼睛的注视下,走到青年面前:“喂,你!”
季行衍捏捏拳,预估了一下洗碗池到这里的距离。
“要不要来根烟!”
小弟们:……嗯???
季行衍的动作停在了原地,不及说话老大哥就已经殷勤地递上了烟,顺便还踹了一脚平头:“一边扫一边掉的,看着就晦气,给我滚边去,别来碍大哥的眼!”
“你为什么……”季行衍忽然有些迷茫,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异样的烦躁从心底爬上四肢百骸,季行衍蓦地站起身,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指了指地面:“你看着,给我收拾干净!”
“是!”老大哥跟受训似的稍息立正。
季行衍完全不想再看到屋子里这一大帮人,长腿一迈,快步走出了食堂。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
这种感觉让他不适,甚至逐渐转变头疼。不剧烈,却难以忍受。
季行衍就这么臭着一张脸,推开了a区休息室的大门。
他本以为又会看到满室的脏污杂乱,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个休息室干净整洁得和食堂简直是两个世界。而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人安静地坐在窗边,翻阅着一本杂志。
男人的背挺得笔直,在冷白的灯光下他一双眉眼冷峻,视线锐如鹰隼,但偏偏嘴角又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硬是带上了那么一丝不正经。
看清他的一瞬间,有东西在季行衍的脑内拉响了危险警报。
它疯狂地警告他离这个人越远越好,但季行衍却莫名地有些挪不开眼。
这个男人在等他。奇怪的想法忽然跳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开口,“你今天在看什么?”
……季行衍觉得自己一定是头疼出毛病来了,这问的是什么玩意?!
“诗歌杂选。”男人的音色有点像大提琴,他似乎完全没觉得刚才的问题有哪里不对,反而有些担忧地看向他,“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么?”
语气中透着熟稔让季行衍有些恍惚,身体很自然地违背了危险警报,走到了男人身边。
“我不知道。”他靠在男人身边的墙上,“只是觉得很烦。”
男人合起了手上的杂志,“任何烦躁都有一个源头,不如让我猜猜?……嗯,是那群蠢货又不长眼地来挑衅你了么?”
脑子里的一根弦忽然断了。
季行衍愣怔地问:“你为什么要说又?”
“你为什么要说今天?”
一个我字脱口而出,更多的字眼却卡在了喉咙口。良久,季行衍听见自己语无伦次地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男人看上去那样难过。
头又开始疼了,这一回是针扎似的刺痛,并逐渐愈演愈烈。季行衍承受不住地闷哼出声,脚下开始发软,他已经站不住。
有人一把揽住了他。
冷汗从额前滑落到眼中,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到男人的嘴在不停地开合,但却什么也听不见。
你在说什么?
他试图看清男人的口型,眼前却逐渐暗了下去。
最后一记,宛若冰锥刺入颅骨。
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警报!游戏进程出现未知错误!警报!游戏进程出现未知错误!……”
“数据清零中。游戏副本重启中。”
“数据清零完成!多人合作副本:白沙监狱重启完成!”
监狱深处,有人一拳砸向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