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药浴
“哗啦啦——”
深褐色气味浓郁的药水倒入浴桶之中, 白烟飘起，鱼月探手试了试水温，她看向轮椅上的云萻。
“宗主, 水温刚好, 要我抱你进去吗？”
“不必。”云萻谢过鱼月，等对方离开屋子后，她在轮椅上脱下外衣, 仅剩里衣，靠她自己是没法进浴桶的，于是她喊道：“师弟。”
小师弟木讷着脸走过来, 瘦小却有力的身躯将云萻自轮椅上抱起，轻轻放进浴桶里。
浴桶里是唐初棠给云萻和叶一溪准备的调理身体的药浴, 他们两中毒多年, 身体已被掏空, 必须先调养身体才能承受的住后续解毒的痛苦。
尤其是云萻，她中毒的时长比叶一溪更长, 且毒性更深，她连泡药浴都会比叶一溪更加痛苦。
这是云萻和叶一溪泡药浴的第三天了, 他们要泡满半个月才行。
唐初棠说云萻和叶一溪中的是同一种毒, 叶莫寒私下问到云萻她曾经师从段芷彤后, 脸色几番变化, 将叶一溪托付给唐初棠照顾后, 人便驾着霞光走了。
第二天，叶温雅来看望叶一溪, 听说此事，也是脸色一变，冲出了向云宗去找叶莫寒。
云萻搞不懂他们这些高阶修士的爱恨情仇, 以她现在这个身体情况，就是一个看热闹的。
离水面越近，浓郁的药味便越重，云萻靠在小师弟的身上，感受到他的身子和手臂都在颤抖。
并非小师弟没有力气抱不动她，是唐初棠为她检查身体时留下的伤口，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小师弟的呼吸声有点重，听起来像是在忍受着十分痛苦的事。
小师弟的奇葩体质除了先前说过的那些问题，还有一个最大的隐患，他不能多闻人血味，闻得多了也会像被叫名字那样发疯。
比被叫名字后的发疯好一些的是，闻见血味的发疯能通过某种手法来克制。
正因此，云萻这几日一直让小师弟跟在身边，绝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里衣接触到药汤，药汤水沿着衣服沾湿了云萻的皮肤，刺痛无比。
云萻身体甫一碰到深褐色的药水，额头冷汗便冒了出来，她双手紧紧扣住浴桶边缘，因太过用力，指甲又一次渗出血来。
香甜的血味弥漫开来，本打算离开的小师弟脚步顿住。
“唉……”云萻的叹息听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身体像在被针不断扎入，熬过最初的疼痛之后，她竟然感觉有点酸爽。
忽地，她余光注意到桶边的人还站着。
小师弟视线凝附在木桶边缘留下的血痕上，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云萻见状，从浴桶里支起一点身子，向他伸出染血的手指。
她轻声说：“喝一点吧。”
小师弟听见云萻声音，眼神立即恢复少许清明，他摇头说：“师姐会疼。”
云萻小声呢喃道：“反正已经疼成这样，不在乎这一点了。一直闻到血腥味却不解决，你再陷入那种状态怎么办？这里是向云宗，师父也不在了，再出现先前的情况，我们谁也活不了。”
小师弟沉默半晌，他抬起尚显稚嫩的丹凤眼，眼神微深，衣摆晃动，倾身靠近云萻伸出的手指，一口咬上。
肤色白净的少年大口大口的吞咽血液，他眼中只剩鲜红一片。鲜甜的血液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平复了他内心的不安与狂暴。
食欲消退，理智回笼，小师弟回想先前几次失去理智后，他满身是血呆坐在地上而师父和师姐为难的模样，声音哽咽道：“…师姐，对不起…”
云萻摸上小师弟那毛茸茸的脑袋，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师弟的个子好像比刚才高了一点。
小师弟的情况怎么看其实都很不正常，一般人早就选择远离了。
但对云萻来说那又怎么样呢，她又是穿越又是能让玩家来帮忙建设宗门的，也不见得有多正常。
烛光映映，纸窗上隐隐倒映着两人的黑影。
花朝瞅见窗上的黑影，在聊天频道里说：“天命世界观男女关系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保守的吧，小师弟看起来年纪再小也是个男的，为什么云宗主宁愿让小师弟帮忙泡药浴也不让鱼月帮忙呢？”
斯容沉思。
“不清楚。”鱼月四处张望，没有看见无佑的身影，“我哥呢？”
言肆说：“无佑在这里觉得无趣，和云宗主说过之后就下山闯荡了。”
鱼月无语：“什么下山闯荡，是山下的女人更多吧……随便他，斯容，你在想什么？”
斯容被喊到，他回过神说：“宗主和小师弟之间肯定有秘密，我们之前问过小师弟的名字，宗主说他名字不重要，只告诉我们他叫‘怀’，正常游戏人物会把名字遮掩成这样么？”
花朝说：“会是什么秘密呢？小师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鱼月说：“小师弟感知能力特别敏锐，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游戏第一次修炼的情况么，他能发现我们三个在聊天走神。”
斯容补充道：“我注意到他一天到晚都在用树枝练剑，宗主对小师弟很照顾，现在的钱肯定不至于舍不得给他买一柄剑。”
花朝又说：“上次在地牢的时候，宗主不也问小师弟身体怎么样，明明被关在很牢固的地牢里，他们却像是有办法离开的样子……越说我越想知道小师弟身上的秘密了。”
言肆对这段游戏剧情并不了解，他当时还没有开始看直播，他很安静地听着斯容三人讨论。
忽然，他说：“宗主屋子的门要开了。”
斯容三人立马停下聊天，晚风微微拂过，淡淡的血气窜进他们的鼻腔。
小师弟抱着硕大的浴桶，一步步从屋里走出，浴桶边缘有着些许划出的红痕。
随着他每一步的走动，血气便逐渐散去。
四个玩家的视线跟随小师弟一路，直到他和血气一起消失。
斯容等人知道泡药浴很痛苦，云萻和叶一溪的浴桶上都会留下他们的抓痕，但今天血腥味格外的重。
言肆在聊天频道里肯定道：“血味从他嘴里传出来的，他应该喝了宗主的血。”
话音落，在场四个玩家斯容、花朝、鱼月和言肆，包括如今跑到合欢阁应聘的天佑，都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某玩家发现关键信息，任务[怀？？：寻找小师弟的身体]已发布，由于试玩人数稀少，任务以集体任务形式发放，玩家可自行接取。】
寻找小师弟的身体？
斯容他们眼睛一亮，这任务名字有意思啊，难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小师弟的身体吗？
另外，就连任务名称上小师弟的名字都显示为“怀？？”，不愧是和云宗主一样的游戏关键人物！
加上这个集体任务，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四个集体任务。
任务分别是[刁枫：执法堂堂主的困扰][雷平魁：卖不出去的法器们][云萻：走火入魔之秘][怀？？：寻找小师弟的身体]。
言肆也把集体任务都给接了，他问三人：“你们打算先完成哪个任务？”
斯容说：“我们正在帮雷平魁卖法器，他的法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卖不完。”
花朝说：“刁枫昨天去找过他，他有些忙没时间见我们……我现在对小师弟的任务最感兴趣，但小师弟除了宗主外，不太和别人说话。”
鱼月则说：“宗主那个任务，现在只知道她中毒了，其他没头绪，问过唐初棠，她只知道解毒的事，其他一无所知……不想动脑子，玩游戏还要动脑子好暴躁。”
言肆看向斯容，问：“斯容，你怎么看？”
“我先前一直觉得这游戏的剧情有点乱，情节展现显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斯容摸着下巴继续说：“然后我发现这些游戏人物之间似乎都有联系，这份联系能把我之前认为不相关的事件串联在一起。宗主和叶一溪之间的有什么联系我还不清楚，但肯定有，要不然叶莫寒不会直接飞走，如果能知道宗主和叶莫寒私下里的对话就好了。”
“如果自己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呢？”言肆询问斯容，“宗主看起来很好说话，她既然能告诉别人，应该也能告诉你们。如果是必须严守的秘密，她就什么都不会说。”
对哦，他们光想着从其他游戏人物身上找线索，倒是没想过直接去问云宗主。
四个玩家跑进云萻的屋子，严肃地开始调查她的户口。
云萻一脸懵逼，很快她想起来天命任务系统上线，玩家那可能有什么关于她的任务，玩家做任务问npc都是这种德性。
云萻穿越前的经历没什么不能说的，她配合地将情况全部告知给玩家。
这时，小师弟抱着清洗完毕的浴桶回到屋里，看见屋里斯容几人也在，他愣了愣继续往里走。
云萻注意到玩家四人的视线都在跟着小师弟移动，那眼神如同饿了三天三夜后见到狗粮的哈士奇。
她很想知道玩家都有哪些任务，可惜小白不会告诉她，她也不能去问玩家。
斯容他们已从云萻那得到想知道的情报，他们还要再去问一问叶一溪，临走前，他们看见柜子上那一沓全真宗传单。
“宗主，这个我们去帮你发了吧？”
不等云萻同意，玩家便拿着那沓传单走了。
“宗主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发完。”
云萻哭笑不得：“……”
真是一群爱自说自话的玩家，好在他们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嗯，麻烦也不少。
小师弟收拾完屋里，拿着药罐走出来替云萻手指上药。
云萻垂眼看见他短了一截的衣衫，早上衣服长度还是刚好的，她说：“长高了，明天给你买身新衣服。”
“噢。”小师弟应道。
“段芷彤么……”
叶一溪听到这个名字，放下手中的书卷，回答花朝的问题：“她是叶某的生母，生下一舟后不知为何与父亲闹了矛盾，后来便和父亲解除道侣身份，回了天音门。”
斯容他们恍然大悟，事情似乎变得明朗起来。
云萻和叶一溪中的是同一种毒，中毒时间不同，云萻在天音门的师父是段芷彤，叶一溪的生母是段芷彤，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找到了。
如此看来，下毒的人很明显便是段芷彤，可她为什么要做，她的下毒动机是什么？
斯容等人迫不及待地离开房间，屋内只剩下叶一溪一人。
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书卷，只是他的目光始终无法凝聚在书卷上的字迹上。
他想到二十岁生辰礼时，梦里才会回来的母亲出现在他面前，温柔地端着一碗糖水让他喝下。
随后便是被病痛折磨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段芷彤为什么要这么做？
聊天频道里，言肆又新增一个情报：“我和无佑的出生点是无间之域，云宗主在那里碰到了她的大师兄陆灵梦，对方让她不要再踏上修炼之路……陆灵梦的修为应该很高。”
斯容立马猜测道：“难道段芷彤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对宗主和叶一溪下了毒？”
花朝不耐烦道：“别在这里光讨论不做事了，管他什么目的，先把能做的任务做完，多练级，实力上去直接打上门去问呗。”
鱼月：“就是，不肯说的套麻袋打一顿不就行了。”
言肆轻声说：“家里长辈平时就这么教你们做事的么，只用拳头闲置脑？游戏条例没有阅读过么，在游戏里闯出重大的灾祸违反条例牵连到精灵族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动脑子，绝对不会让它生锈！”
花朝和鱼月大声道歉，斯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花朝为表现自己真的有在用脑子，他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其中陆灵梦的名字最显眼。
他甚至没有用精灵语写，而是用了这个世界的语言。
“你们全真宗的人很喜欢围在一起说悄悄话啊。”
唐初棠路过此地，她怀里抱着一篮子处理好的药材，她看见地上那显眼的名字。
她眉尾一挑，“这名字……你们从哪知道的？”
斯容则问：“今天在食所吃饭的时候听说到的名字，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我不是与你们说过灵梦寨么，他就是灵梦寨的寨主，对了，他也是天音门的叛徒。”
“陆灵梦身为天音门真传弟子，享受宗门优异修炼资源，却在宗门大比领奖时当众打伤天音门的一位重要长老，对要面子的天音门来说是奇耻大辱。”
唐初棠笑了笑继续说：“天音门一直挂着这家伙的悬赏，因为一直抓不到他，连陆灵梦以前的熟人都要一起连坐，和陆灵梦有关的便是天音门的仇人……你们知道他的名字，莫非是认识他吗？”
斯容四人一脚抹掉地上的名字，一本正经地说：“不认识啊，我们全真宗这么善良安分的宗门怎么会认识这种危险分子，肯定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