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来自华阳太后的嘱托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时，有一队人马正垂头丧气地在韩国的土地上缓缓而行。
人数不多，只有一百来人。
所有人都低着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机械般朝前走去。
“噗通！”
有人忽然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去理会，甚至连看上一眼的都没有。
所有人都继续默默地往前走，仿佛一具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队伍前方有一道黑色的身影。
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在清风中肆意飘扬，卫庄的腰肢虽然仍旧坚韧挺拔，然而脸上的倦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他败了。
败得很彻底。
不但夜袭秦人失败，而且还被王龁给偷了塔。
诺大一个新郑城竟然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给拿下。
可明明在决定出兵夜袭时，那王龁还在百里之外，又怎能一夜间就赶到新郑？
难道这人会飞天不成？
卫庄想不明白。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败了。
不但城内五万大军成了秦人的俘虏，甚至连手中的精锐也逃跑了一大半。
留下来的仅有不到百人。
这已经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败绩。
他的自傲，他的狷狂，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若第一次是他的政治斗争经验不足才被韩宇算计，那这一次的失败可就完全没有借口了。
纯纯的被敌人的实力所碾压。
无论是计谋还是兵法，他都输得一塌糊涂。
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卫庄的眼中满是倦意。
也许自己是真的不适合混迹朝堂。
或许混迹江湖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卫庄的意志开始动摇之际，前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玄翦！”
待看清来人后，卫庄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就在一日前，曹超才托此人送信给自己，说此战他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
自己当时对这番说法不屑一顾，以为是曹超这货在危言耸听。
熟料才过去一天便一语成谶，自己果然大败，就连新郑都丢了。
如今再次见到玄翦，就仿佛在面对着曹超。
卫庄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打脸来得实在太快，让他再也没有颜面去面对对方。
不过卫庄毕竟是个心智坚韧之辈，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情绪后，这才开口说道，
“说出你的来意吧。”
玄翦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大王让我来邀请你前往大汉。”
“他早就预料到我会有此败？”
卫庄瞳孔微眯，身上散发出无边的杀气。
然而玄翦却丝毫不惧，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
他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
“没有什么是大王预料不到的。”
“……”
卫庄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稍倾，卫庄忽然幽幽一叹，望向玄翦道，
“你可以把这些人带回去，他们都是韩国最精锐的兵卒，相信曹超肯定愿意接纳。”
“至于我……
卫庄顿了顿后，眼中闪过一抹坚毅，仿佛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你回去告诉曹超，汉国我是不会去的。
“从今往后，我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会出现在其余国家的朝堂之上。
“我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玄翦闻言，微微错愕。
当他刚要开口时，却只见卫庄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了马背上。
……
秦国，华阳宫。
秋风起，一股萧瑟之意瞬间席卷关中平原。
华阳太后杵着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过长廊，遥望着西南的方向。
那里有着她曾经的故国，大楚。
只是景色依旧，人却已经面目全非。
随着楚国与三晋的灭亡，将来秦与汉必有一战，天下的归宿也只会落在这两家头上。
至于大楚则已经出局了。
想到这，华阳夫人的脸色变得黯然了起来。
想当年她身为大楚的公主下嫁给秦孝文王，受尽宠爱。
后来又认了子楚为义子，一手将对方扶上王位，是为秦庄襄王。
等到庄襄王死后，她又与吕不韦联手，让楚国一脉在朝堂上占尽优势。
等秦王政加冠之日，她再次反过来与对方合作，将昔日的吕相邦拉下了台。
不仅保住了楚国一脉在朝堂上的实力，还将侄子昌平君给抬到了右相之位。
只是她处心积虑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不曾想自家的故土却已经沦陷。
强大的楚国分崩离析。
千里宫阙，万丈雄心都化作了土。
她这大半辈子的努力，也成了无用功。
这让华阳太后的心里无比郁结，以至于这几年苍老得特别快。
她有预感，自己怕是再也熬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有侍女前来禀报。
“启禀太后，右相求见。”
“让他进来吧。”
稍倾，昌平君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跟前。
华阳太后缓缓转身，略显浑浊的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位楚国一脉的领头人物。
只见来人气度沉凝，比起昔日自家的亲弟阳泉君不知好了多少。
华阳太后微微点头，只觉当初没有选错人。
希望这位大侄子能继承自己的意志，保住楚国一脉。
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这次找你是要告诉你两件事。”
昌平君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忍不住喊道，
“姑母……”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便被华阳太后给严厉地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
昌平局张了张口，只好把快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低头说道，
“侄儿聆听姑母教诲。”
“好！”
缓缓点头，华阳夫人很满意对方的态度，于是接着说道，
“其一，你要在我面前发誓，以后千万不要想着复国。
“谁要敢怂恿你复国，你就立刻杀了他！”
“啊？”
昌平君闻言身躯一震，下意识抬头望向华阳夫人。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位姑母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图谋。
没错，昌平君的确想着复国。
只是这个想法一直被他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甚至连胞弟昌文君也没有告诉。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却不曾想心里的秘密被人一口叫破，这如何不让昌平君感到惊骇。
而更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对方居然想要阻止他。
“姑母，这是为何？”
望着昌平君一脸疑惑的样子，华阳太后叹了口气。
“因为你不是赢政的对手！
“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就更不是！”
昌平君闻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就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姑母是说大王他早就已经……”
“废话！”
还没等他说完，华阳太后便呵斥道。
“你的那些想法又如何能瞒得住他？
“熊启（昌平君的名字），我告诉你，这位大王乃是秦国几百年不曾一见的雄主，你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他的耳目。
“现在不动你，一是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二是秦汉将要开战，他需要稳住朝堂。
“将来大秦要是打赢了，他肯定会千方百计诱使你动手。
“而你一旦上钩，便是我楚系一脉的末日，绝无幸理！”
一番话下来，说得昌平君汗流浃背。
这番话实在太震撼了，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然而就在昌平君感到心中发毛之际，华阳太后那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
“第二件事，你必须发誓，将来要用尽手段辅佐公子扶苏继位！”
“侄儿自当辅佐……”
然而还没等昌平君说完，便察觉到这位姑母正用一种无比锐利的眼神望向自己，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位杀伐果断的姑母。
冷酷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熊启，你应该知晓我的意思！”
昌平君闻言，打了一个寒颤，双膝一软，不由跪了下去。
“臣熊启发誓，日后定当尽心辅佐公子扶苏。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
华阳太后缓缓点头。
“听说你有一女名唤芈涟，就让她嫁给扶苏吧。”
“诺！”
……
而同一时间，章台宫内。
王座之上，一席玄色长袍的秦王政正仔细地读着案几上的竹简。
稍倾，一道黑影从角落缓缓走出。
“启禀大王，右相刚被华阳太后召去了。”
“嗯！”
稍稍一顿，秦王政那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
就在此时，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大王，新郑传来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