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来自曹超的震惊
不同于前线的明争暗斗，远在千里之外的汉王宫内，却颇为平静。
未央宫内，灯火通明。
殿内，一名老者正捻起一枚白子，缓缓落在棋盘的一个角落。
他须发皆白，双眼却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辉。
此人正是儒家一代圣人，荀子。
他此前一直在齐国的小圣贤庄隐居，最近收到曹超的邀请，加上又忽然心血来潮，便来大汉走访一番。
至于小圣贤庄则留给大弟子伏念负责管理。
稍倾，曹超放下手中的棋子，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荀夫子如何看待我大汉？”
荀夫子微微一怔，下意识说道，
“大汉必会一统天下！”
“荀夫子何出此言？”
见对方说得肯定，曹超顿时来了兴趣。
“大汉居巴蜀之地，乃天下粮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乃形胜也。
“大汉百姓民风淳朴，不慕虚荣与攀比，此乃民胜也。
“大汉官员办事效率极高，极少贪污腐化，此乃道胜也。
“大汉有此三胜，定能攻灭七国，定鼎中原，一统华夏。”
见对方说得头头是道，曹超继续问道。
“那不知我大汉的制度比之秦人如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眼中射出一抹摄人的光芒, 荀夫子缓缓说道，
“大汉的这一套制度有不少地方是借鉴了秦国商鞅的法家治国。
“最大的好处是打破了平民与贵族的绝对界线。
“例如汉律中规定家里有两个儿子的必须分家，如此一来便打破了大家族传承的模式，杜绝了门阀的兴起。
“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相当于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各大家族对各行各业的垄断，让百姓看到了向上爬的希望。”
曹超听罢，心中惊骇不已。
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如此厉害，一眼便看穿了这套制度的优劣。
要知道自己可是比对方多了整整两千多年的见识，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才能看到这一点。
而对方却单纯凭借着这个时代有限的知识便能做到，真是了不起。
果然不愧是儒家圣人，闻名不如见面！
曹超渐渐升起了讨教之心，神态也变得恭敬了几分。
然而正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荀夫子又继续说道，
“不过大汉的这套制度虽然有助于统一天下，但其实已经到了极限。
“虽然大王很明智地对它进行了改良，却仍旧避免不了其致命伤。
“所以大汉统一天下后必须实行另外一套制度，否则无需几年这个天下将会再度崩坏。”
一番话下来，曹超的眼神终于变了。
按照历史，秦国就是因为统一后没有改变这套商鞅定下来的制度，所以历二世而亡。
此人居然连这点都能看到，简直是神了！
曹超此刻已经升起了招揽之心，于是忍不住请教道，
“那大汉又该实行何种制度呢？”
荀夫子举起一根手指，正色回道，
“以儒家为本，以礼乐为法，树立圣人观念，掀起造神运动！”
“！！！”
曹超浑身一震，低头沉思良久后，这才皱眉问道，
“荀夫子所言，本王是否能简单理解为重新恢复阶级统治？”
荀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位大王竟然如此敏锐，就凭借他短短几句话便把握住了内在的精髓。
这位汉王，果然非同凡响！
于是缓缓点头。
“正是！”
曹超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何不能平等对待所有的百姓？”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几年，但曹超从骨子里还是受到前世的影响，下意识希望能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微微摇头，荀子淡淡说道，
“因为人的贪欲是无穷的，永远没办法满足。
“而作为一国之君，最重要的是如何能驾驭住底下人的贪欲。
“儒家提倡仁爱，为世人树立一个崇高的标准，但这显然不够。
“法家提倡制度，令行禁止，但早晚会引发矛盾。
“道家提倡无为，清心寡欲求，但现实却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没办法克服自身的欲望。
“所以在老夫看来，单靠一家学说是无法办到的，唯有集儒、道、法三家之所长，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方能驾驭大部分人的贪欲。”
“什么手段？”
曹超闻言，急忙追问。
对方这一番话，让他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之前一直模糊不清的理念如今终于豁然开朗。
荀子见状，没再卖关子，朗声说道，
“老夫以为，为世人树立好坏的标准，配以礼法与法律，方能驾驭大部分人的贪欲。”
说罢看了眼曹超，见对方在低头沉思，于是便开始解释道，
“人之初，性本恶，我们必须要让世人清楚何为善，何为恶，让他们有一个学习的目标。
“然而这些是不够的，所以我们还必须通过礼法来划分阶层，将资源合理地分配给各个阶层，
“这样一来，既可以鼓励世人努力向上，也能将他努力的结果设置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起码不至于突破阶层，霸占其他阶层的资源。
“这样既可以缓解人们的欲望，又不至于威胁到大王的统治。”
曹超听罢顿时眼前一亮。
他完全听懂了对方的思想理念。
那便是通过阶层来操纵社会资源的再分配。
例如农民就要保证他有地可种，商人就要保证他有货可易，读书人则要保证他有做官的机会。
想到这，曹超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一旦有人想打破这种阶层的壁垒，例如读书人不单单想当官，还想经商，还想霸占大批田产，那又如何是好？”
荀子淡然一笑。
“那便要诉诸法律了。
“其实现在法家的路走错了。”
“真正的万世之法不在于有多公正，也不在于有多详细或者多严酷，而是要充分保证各个阶层的利益不被损伤。
“在有些人想要通过一些手段来破除阶层时，还可以将其压制。
“这才是法律的真正目的。”
曹超闻言，如遭雷击，良久没能说出话来。
良久后，这才幽幽一叹。
“今日本王方知，两千年来之学，荀学也！
“本王有一子名封，银发碧眼，年方九岁，颇为聪颖，不知荀夫子可否让他拜您为师？”
荀子略一错愕，旋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