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开导
叶子胜用轻松的语调说着文酸的话，只为活跃点气氛。他很能理解方莉莉的心态，他自己也有过这种行为。很多人在情绪低落时，会很想找个朋友一起玩玩，能有个人倾诉，这是人的一种合理宣泄的心理行为。
4月底，晚上有些凉，山上的风格外大些，温度也低一些，迎面吹来，凉飕飕的，叶子胜忽然觉得，到山上来并不是个好主意。
他还没想完呢，就被方莉莉抬杠。
“探星辰，那你摘一个我给看看。”
叶子胜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方莉莉，急中生智，不假思索的说道：“不是已经摘下来了吗？”
方莉莉眉头一皱：“哪里？”
“呐，你的眼睛，最亮的星。”叶子胜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一阵恶寒，好恶心。他连对妻和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没说过如此腻歪的话，这次为了逗朋友开心，豁出去了。
果不其然，方莉莉先是一愣，扑哧一笑后，便笑个不停，她笑着说道：“士别三日啊叶子胜，现在油嘴滑舌的功夫又见长，重点班还教这些吗？”
“过奖过奖，自学成才。”叶子胜“谦虚”的说道，顺便坐到石凳另一边。
“在重点班的感觉怎么样？”既然提到了重点班这关键词，方莉莉便顺口接着问了一句。
“就那样吧，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同学会想着抄别人作业。”
“哈哈，你这感受，真是……与众不同。”方莉莉笑道。
“实话，确实就那样，除了同学们更上进，班级的整体的学习气氛比普通班强些外，没什么不同的。”
“哎，这就是学霸的底气啊，说的云淡风轻的。“方莉莉戏谑着。
“我算个屁的学霸，真正的学霸大概是全年级前50名以内的那些人吧，那些不用每天抱着书啃就能学好的才是，我这种，顶多算个知道怎么读书的。“叶子胜坦诚的否认道。
方莉莉幽怨的看了叶子胜一眼：“你这是变相的打击我。“
叶子胜正侧坐着，身子斜靠在围栏上看着山下的城里夜景呢，听方莉莉这话，扭过头，想了想才说道：“你还在想排名的事吧？嘴上说不提，心里一直在想。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放轻松点，不用太纠结这事，太纠结了，自己给自己找压力。“
方莉莉呼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想想这事啊，但是这事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我还烦呢，我都恨不得明天就高考，这样考完我也没心事了，省得老想。要是我有你这成绩，也不会纠结这事。突然还挺羡慕你的，仔细想想，你真挺优秀。“
叶子胜一笑，“这是夸奖我吗？好像我是有点优秀哈。”
方莉莉又白了一眼：“你还真不知道谦虚。”
“顺着你的话调侃一下嘛，我多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说真的啊，我真心觉得你没有必要自寻烦恼。我知道你纠结，就像比赛中的第二名一样，比赛中的第二名，估计都痛恨自己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不然就是冠军啊，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得个第三，心里还乐的很，能拿个奖牌。你就是纠结万一到时自己真的考的分数就差那么点上一本，你说我说的对吧？”叶子胜一针见血的说道。
方莉莉趴在围栏上，眼神没聚焦着看着城里夜晾，听了后思索一番，缓缓的点点头，慢慢说道：“你总结的对。”
“所以我才说你是自寻烦恼，高考还有两个月呢，你现在就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两个月，能改变很多事的好吧，你现在烦这些，何必呢？这状态要是影响到接下来的复习，你亏不亏啊？咱们学校的高考录取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又不是没有过200名开外的学生考上了一本，还挺多，你没必要纠结于前180名保进一本的这种学生之间流传的说法。有时我仔细想想，甚至觉得这说法很荒诞，比如说，高考时我们学校有300名都考上了一本线，那怎么可能只录取前180名，后面120名就只能去二本了？怎么可能呢，逻辑根本不通，你有点掉进牛角尖了，需要尽快出来并调整好心态，每天正常的应对就行。”叶子胜快速的说着，其实他连方莉莉以后会去读哪所学校都知道，这才是他安慰方莉莉的底气所在，不过在说话中没有透露分毫，因为很多事情已经变了，或许结果也会变。
其实他有点偷换概念，前180保一本的本意是，不考虑发挥失常等各种因素的前提下，只有在学校能进前180的，在高考时，才能稳定的考出超过一本线的分数。不过，他也确实是认为这说法太不靠谱，这说法太绝对了，考场上没有绝对的事，就比如这次，他也没想过自己能考到96名。
方莉莉岂能不懂叶子胜偷换了概念，她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没能说服自己，但此时，一想之下，有点被说服了。自己就如身在此山中，一时看不透，又是涉及到自己的未来，关心则乱，才越来越烦，愈来愈掉进牛角尖。现在听叶子胜这么一说，原来自己的发小也有这观点，观点上的被认同感让她心中有些高兴和慰藉。
“好吧，我暂时被你说服了。”想通些后，心中轻松，方莉莉爽快的说道。
叶子胜没白多活十几年，他知道当一个人心里想一件事时，如果不能完全说服对方，那这件事的念头，会在心里经常性的复发，便趁热打铁的继续开导的说道：“不是我装，不瞒你说，我其实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成绩，当时就是觉得自己以后只要能有个本科读读就行，没想到竟然一直窜到了100名以内。那到现在呢，说不想一本，那太虚伪了，想是肯定想的，只是，我只想着能保持着这水平就行，不去想拼死都要去哪个学校，没这个目标，这或许就是我在重点班也不觉得有多难的原因吧。以后啊，我打算是考多少分，就报多少分的学校。我这心态，说难听点，是没有雄心壮志，说好听点，是心态好，看得开。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起码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心理上不会累，有时心理上的累，比身体的累更累。”
这是他的真心话，高中毕业到能读个一本，这巨大的跨越，他已经很满足了，就很没志气的、从没想过以那些名校为目标。
“啊？”方莉莉倒是愣了一下，“你还真是，真是……清心寡欲啊。你现在这火箭般的进步速度，不想青华这种高难度的，好歹也会想想比如南凯、复当那些名校啊。”
她真没想到叶子胜是这种随缘的心态。
“人嘛，有时需要根据自己的能力去判断自己能否做到的事嘛，目前我做不到，我就不会去想。我刚才都说了，从不认为自己是学霸，那些学校，太难了，看缘分，嘿嘿。”叶子胜如实说着。
这话说起来，仿佛没志气，然而，现实生活中不正是如此吗？不顾自己实力的不切实际的想像，说好听点是理想，说难听点是好高骛远。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饭，是叶子胜经过社会毒打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方莉莉怔怔的看着叶子胜，一小会后，才轻声说道：“你这心态，对错我不好评价，但是，确实有道理。”
叶子胜莞尔，接着说道：“你看，我们在初中到高中时，就有大部分同学被淘汰，以后到高考，又会淘汰尾部的一批人，咱们能进大学的学生，和那些分别在初高中被淘汰掉的学生比，咱们是不是已经很幸运了？所以，在此基础上，不用再去想太多，只要知道自己很幸运，心情会好得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不我教你一个词吧？”
“什么？”
“佛系。”
“佛系？”方莉莉低声重复，转头又问道：“什么意思？”
“指一个人的内心，无欲无求、不悲不喜、云淡风轻。”叶子胜解释道。
方莉莉没马上说话，而是看着城里的夜景，应该是在消化叶子胜说的话吧。此时，公园里其他游客都已经全走完了，没了其他人的打扰，长廊上陷入短暂的安静。
忽然，方莉莉转过身走上前来，很自然的抱住叶子胜，说道：“谢谢，心里舒服多了。”
这让叶子胜略感尴尬，他和方莉莉身体上的接触不算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多，自小时起在河里玩水时的坦诚相见；到再大些时在村子的田里，小伙伴们一起的打闹玩游戏时的搂抱打摔，背人抬人；再到高中时的勾肩搭背，趁着放假两人在城里玩到很晚时，方莉莉困了都会靠他怀里眯一会把他当枕头的。两人身体上的接触早就跨越了性别的隔阂，如姐弟般的自然。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纯粹的少年叶子胜，而是一个30多岁大叔的叶子胜。回来后，他很注意对莉莉别再有以往那些有太过于亲昵的身体接触，巧妙的保持在仅限于拍拍肩膀、外出玩时搀扶一下这种距离，这样，方莉莉不会感觉到自己的陌生，又能让自己没罪恶感。
现在这情况，尴尬归尴尬，但是方莉莉又不知道，仍然把他当成以前的叶子胜，四周无人时便没了被说流言碎语的顾忌，用拥抱来感谢对方。
好在方莉莉很快放开了，退开几步后，她笑着对叶子胜说道：“可能是我以前真的想多了吧，给自己造成太多困惑，被你这一说，心里好多了。”
叶子胜摸摸鼻子掩饰尴尬，不羁般的说道：“那是，世上本无事，凡人自扰之。学学我，看开点，一切都好，世界美好，生活美好，学校美好。”
方莉莉莞尔，“高考完，更美好。”
“那是，实在不行，还可以复读呢。”
“我看你是找打是吧，刚夸奖你。”方莉莉笑骂道。
见方莉莉神态有了往常般的状态，叶子胜也放心了。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了开导对方，对一个18岁的女孩说出的那些没了棱角的话，是否真的妥当。内心里，他很赞成少年应当有拼搏精神，应当有锐气，应当有不惧一切为了理想去奋斗的无畏精神。然则，如果不说出那样的话，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方莉莉开导通，这就很矛盾。
想到这，他便补充了一句：“那就预祝你金榜题名了，当然，我刚才那些话说是那么说，但你在理性的情况下，你要争取下，还是得争取学的更多点，考个更好的成绩。”
方莉莉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总结就是不要钻牛角尖的同时，向更好的成绩努力。”
这总结很到位。
叶子胜微微点头，看了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过了。他又看着广场上几盏发着惨白光线的路灯，在夜幕下森森然挺吓人的，经过这长一段时间的晚风吹，身上略感寒冷。这情况，自己一个男的无所谓，他担心把方莉莉给吓到凉到，便问到：“时间不早了，你不冷吗？要不下山吧？”
方莉莉抬手看了下时间后说道：“都这么晚了，冷倒还好，你冷？”
她边说边上前握住了叶子胜的手，小声叫道：“哇，你比我一个女生还不经冻，手这么凉，那我们下山吧。”
手上触感传来，叶子胜心里就奇了怪了，方莉莉的手竟然还是暖的，她这么经冻的吗？简直不科学，违反常理啊，这就是少年的体质吗？
在这一个思索间，方莉莉已经往台阶走了，叶子胜赶忙跟上走在后面。
看着前面的女孩，一头披肩的黑色长发，被风吹动着发梢。身形高挑，背影婀娜又有一股朝气，走在长长的台阶上，他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感动。
看到的，是一个在走路的女生，其实，这是青春！
最美的年龄，最健康强健的身体，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时而也会有些无足轻重的烦恼。
下山来到人行道，叶子胜把方莉莉送回家后回了网吧。